“江炎……你有种!”
“今天,老子认栽!”
他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这事儿,没完!”
江炎笑了。
他走到张铁头面前,蹲下身,伸出手,在他那颗锃亮的脑门上,不轻不重地拍了拍。
动作充满了羞辱。
“没完?”
“行啊,我等着。”
江炎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下次再来,人多带点。不然……不够我这帮兄弟分的。”
张铁头气得浑身发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江“放他走。”江炎冲赵勇扬了扬下巴。
“啊?”赵勇捂着肋下的伤口,一脸不解,“炎哥,这孙子都打上门了,就这么让他走了?”
“不然呢?”江炎瞥了他一眼,“杀了他,铁头帮上下就得推个新老大出来,举着替他报仇的旗号,跟咱们死磕到底。”
“可留着他……”江炎的嘴角勾起一抹冷酷的弧度,“一个被咱们打断了胳膊、吓破了胆的废物帮主,你觉得,山下那帮想冒头的孙子,是怕一个死人,还是怕一个活着的废物?”
赵勇愣住了,他挠了挠后脑勺,好像明白了点什么。
张铁头被人搀扶着,一瘸一拐地往山下走,每一步都在地上留下一个血印。
走出老远,他还是不甘心地回头,怨毒地吼了一嗓子。
“江炎!你给老子等着!”
江炎压根没理他,转身回了寨子。
“吱呀——”
寨门缓缓关上,将外面的血腥和夜风彻底隔绝。
死里逃生的众人终于松了口气,劫后余生的喜悦让他们爆发出震天的欢呼。
“炎哥威武!”
“赢了!咱们赢了!”
“看那帮孙子,跑得比兔子还快!”
喧闹声中,江炎却没笑。
他走到赵勇身边,指了指他还在渗血的伤口,眉头皱了起来。
“愣着干嘛?赶紧找八妹给你处理伤口,想死是不是?”
说完,他不再看欢呼的众人,独自一人走到寨墙边,望向山下那条漆黑的路,那帮匪徒早已消失不见。
寨子里的火把噼啪作响,将一道孤单的影子拉得又斜又长。
震天的欢呼声几乎要掀翻夜空,兄弟们互相捶着肩膀,脸上是劫后余生的狂喜。
江炎没有笑。
他独自站在寨墙边,任由夜风吹动他的衣角,目光投向山下那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今晚的血,只是开胃菜。
真正的饿狼,还在暗处舔着獠牙,等着分食。
……
天边刚擦亮,一层薄薄的晨露打湿了泥土。
江炎已经蹲在了寨子西边的地头。
他伸手扒开表层的土,抓起一把,放在掌心用力搓了搓,又凑到鼻子底下闻了闻。
土腥气很重。
是能种出粮食,能养活人的好土。
“炎哥。”
赵勇一瘸一拐地走了过来,肋下的伤口还渗着血丝,缠着的布条都染红了。他手里提着个竹篮,里面是刚采的野菜。
他压低了声音,脸上带着几分凝重。
“昨晚后半夜,山下不干净。”
“守夜的兄弟说,林子里有鬼影子在晃,不止一波,都是摸着黑过来的,想看咱们的虚实。”
江炎没回头,将手里的泥土重新撒回地里。
“看清是哪路货色了?”
赵勇把手里的竹篮往地上一放,压着嗓子,声音里透着一股子狠劲儿:“天太黑,离得远,就瞅见几撮火把在林子里乱晃。不过我估摸着,十有八九又是冲着咱们寨子来的。”
江炎站起来,拍了拍手上的黑泥。
“来就来,咱们这地,该种还得种。”
他转身就往地里走,赵勇一瘸一拐地赶紧跟上。
“可是炎哥,这地里的苗才刚冒出个头,嫩得跟啥似的,万一那帮孙子真打上来……”
“那就先送他们下去见阎王,”江炎的语气平淡得吓人,“再回来给苗浇水。”
一句话,直接把赵勇后面的话全堵了回去。
他愣了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俩字:“……成!”
地里已经有不少人在忙活了。
男人们赤着膊,挥着锄头,汗水顺着黝黑的脊背往下淌。妇人们则蹲在田埂上,小心翼翼地把昨天采回来的野菜籽,一粒一粒地按进刚翻好的松土里。
八妹和九儿也在,两个丫头片子挽着袖子,小脸小手糊得跟泥猴似的。
“哥!”
九儿眼尖,瞧见江炎,立马举着手里的小铲子,颠儿颠儿地跑了过来。
“你看,我挖了好多野菜根,八妹姐姐说这个也能种活!”
江炎接过来一根,是苦菜根。这玩意儿贱生,随便往地里一扔,给点水就能长。
“行,拿去种吧。”
九儿得了夸奖,高兴得原地蹦了一下,转身又一头扎进了地里。
八妹跟着走过来,手里端着个豁了口的破碗,递到江炎面前。
“哥,你还没吃早饭呢。”
江炎接过来,仰头就灌了大半碗。
与其说是粥,不如说是米汤,清得能照出人影。但滚烫的热度顺着喉咙一路滑进空荡荡的胃里,总算驱散了些许寒意。
他把碗递回去,声音压得很低。
“夏粮还能撑几天?”
八妹的嘴唇哆嗦了一下,死死咬住,不敢看他,声音小得跟蚊子哼哼似的。
“省着吃……最多……还有五天。”
五天。
这两个字,像两块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江炎心上。
他握着碗的手,指节捏得发白。
他看向地里那些拼了命往上长的嫩绿幼苗,它们长得再快,也得半个月才能收第一茬。
“哥,咱们会不会……”八妹的声音里带上了哭腔。
“不会。”
江炎打断她,把空碗塞回她手里,每个字都砸得又重又狠。
“去告诉大家,从今天起,一天两顿,改成一顿。”
“粥,再稀一成!”
“能省一口是一口!”
八妹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但她还是用力地点了点头,抱着碗跑开了。
江炎站在地头,太阳已经彻底升了起来,毒辣辣地炙烤着大地。
他猛地脱掉上衣,露出精瘦却布满伤疤的上身,抄起一把锄头,大步走进田里。
“喝!”
他低吼一声,锄头带着风声,狠狠砸进干裂的土地!
黑土翻起,带着湿润的土腥气。
一下,又一下。
他动作机械,却蕴含着一股要把天都给刨穿的狠劲儿,很快,脚下就翻出了一大片松软的土地。
汗水混着尘土,在他身上冲开一道道沟壑,顺着脊背往下淌,在地上砸出一个个小坑。
“炎哥!”
陈家明气喘吁吁地跑过来,脸涨得通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