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晚第一次听到傅西淮用这种语气跟自己说话。
不由得愣了愣。
在听完他的内容后，又皱起了眉头。
再次开口时，她的语气中夹着嘲讽，“你也有这么一天，不是想要离婚，不是威胁人么？”
她不知道两人回去后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傅西淮前后差异这么大。
想到他昨天所做的那些事情，严晚就来气，控制不住借着这机会把不满说出来。
不过考虑到周律森还有把柄在他手上，她也知道要见好就收。
见傅西淮没回话，她哼了声，而后才进入正题。
“徐叔叔生病后，阿柠就一个人养整个家庭，两个老人，两个小孩，她是唯一的劳力，白天店里，晚上兼职，一秒的时间都不敢放过。”
“黎阿姨一个人照顾不过来两个孩子跟一个病人，后面只好请了个佣人帮忙，你想想啊，她一个人要负担这么多开销，压力得多大。”
说到这里，严晚停了下来。
蒋柠是个要强的人，不是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下，金钱上，她不会请求她帮忙。
严晚抿了抿唇，继续说下去，“我很想帮助她，可是她总是说，帮得了一时，帮不了一世，只要她还能坚持，就不想麻烦任何人，傅西淮，她真的太要强了，我比谁都了解她，所以，在你误会她指使黎阿姨带着笙笙去找你的时候，我真的很愤怒。”
“当年她怀孕的时候也才二十岁，走投无路，不知道该怎么做选择，想要找你，却找不到，那种绝望，无论是谁，都无法切身体会。”
“还有小煜，你知道他是怎么去世的吗？”
严晚情绪一激动，说起话来也是没什么章法，想到什么说什么，“蒋柠下班的时候，目睹那场车祸，小煜当场没了。”
“那场面，多血腥，你设想一下，一个母亲目睹儿子死在自己面前，是何等场景，无论是谁，谁都承受不了的。”
“所以，阿柠疯了，每天痴痴傻傻，哭哭闹闹，经常想去死，最后没办法，送到精神病院去医治，后来是正常了，可是她把小煜给忘了，如果不是上次受刺激病发，或许她现在还想不起那孩子。”
“傅西淮，她经历了这么多磨难，可从未抱怨你半句，更没想过要带着孩子去找你，知道你想跟她一刀两断，她就断了任何念想，可是，到头来，伤害她最深的那个人还是你。”
严晚哽咽了下，顿了几秒，才说得下去，“你奶奶找上门来，说服她跟你结婚，黎阿姨也在她面前哭诉，希望她能把自己前半生的仇报了，你呢，则把她当成一切的始作俑者，侮辱她，刁难她，就连一份工作都要将其剥夺了，在你面前，她太渺小了，逃也逃不了，呆也呆不稳。”
“可是，有谁替她着想过。”
“年轻的时候，她太天真，把你当作救赎，未来，以为自己对你来说，也是特别的。后来，你丢下她一走了之，她又太要强，非要一个人承担所有。”
“她总说，所有一切都是自己选择的，怨不了任何人，既然选择了，就不要消极抱怨，所以，她坚强努力地活着。”
傅西淮站在窗前，重新点燃的那根烟，他一口都没抽，但已经燃尽了。
窗外不知何时下起暴雨。
雷鸣闪电，来得突然。
他猛然惊醒回神，耳边已经没了严晚的声音，她早就掐断通话。
转身出了书房。
傅西淮去了卧室，行至床边，他低下头，目光落在床上熟睡的女人脸上。
她看起来格外娴静，不过眉心却微蹙着。
傅西淮蹲下去，伸出手，指腹落在她的眉心，轻轻抚了抚。
哪知道，只来回一下，就吵醒她了。
睁开双眸时，蒋柠的目光很是迷茫，呆呆地看着面前的男人。
傅西淮的指腹从她的眉心移落到她的脸颊上。
“再睡会儿？”他声音带着哑。
听到他的声音，蒋柠这才稍微清醒一些。
她摇了摇头，“不睡了，睡太多晚上会睡不着。”
话落，她便动了动，准备起身。
傅西淮见状，赶紧扶她。
把人扶起来后，他又把她拉入怀里。
他站着，紧紧抱着她，脑海里浮现的是严晚那些话，来来回回萦绕在耳边，胸腔里情绪翻滚。
“我已经让人把你妈妈送到港城黎家，并且安排几个人在那里照顾她。”
闻言，蒋柠嗯了声，说了句，“谢谢。”
她的声音很轻很淡，听不出任何情绪。
傅西淮那抱着她的手紧了紧。
静默几秒，他又道，“你看什么时候去接笙笙，我们一起过去。”
蒋柠闻言，却直接道，“她在渌城，你安排人去接吧，地址我等会发给你，我就不过去了。”
傅西淮没勉强她，点头道，“好，那我过去接，你在家里等我们回来。”
“嗯。”
事情说完，两人都沉默起来。
屋内骤然安静下来，窗外雷声雨声很大。
傅西淮俯身，稍稍松开手，削薄的唇落在蒋柠的头发上，他亲了又亲。
此时，他也不知道说什么，似乎只有这样与她亲密接触，他才不会慌。
“你想要什么东西，可以跟我说。”过了会儿，他小心翼翼，轻声说。
可怀里的女人却摇了摇头，很平静地回答，“只要你放了我哥，以后不要对付他，其他的，我都不需要。”
这话一落，傅西淮眉间的褶皱更深了些。
他松开手，坐在床沿，双手捧着蒋柠的脸，两人四目相对。
“我要怎样做，你才能开心起来。”从进门开始，他说话的语气便是温柔的。
整个人透着从未有过的耐心。
蒋柠当然知道什么原因使得他变成这样。
本以为自己会松一口气的，但不知为什么，心情却始终没办法调动起来。
在傅西淮话落好半晌，她才道，“这个结果对我来说，已经很好了，你不用刻意讨好我，真的，我满足了。”
“不过，傅西淮，我挺心累的，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以后能平静安稳，有什么事情，你不要动不动就冲我发脾气，或者对我在乎的家人动手，我本来就没什么亲人了，真的很怕失去他们。”
傅西淮想都没想，迫不及待道，“好，你要求的，我都照做，以后你有什么想法，直接跟我提出来。”
“你在家安心生活，外面的一切交给我。”
这样的承诺，蒋柠第一听，这样温柔的他，也是她第一见的。
她不知道他的这份温柔与承诺能维持多久。
不过对于现在的她来说，没有更好的选择。
所以，她应下，“好。”
傅西淮闻言，嘴角微微一扬，眉眼间有了点笑意。
他的视线落在蒋柠的唇上，轻咳一声，凑过去，像是控制不住那般，亲了一下。
本来只是想蜻蜓点水一下的，结果却在准备离开的时候，又忍不住亲下去。
他的动作很轻柔，一下又一下，带着明显的讨好。
从蒋柠的唇，一路往下，到下巴，脖颈，只要是裸露在外面的肌肤，他都不舍得放过。
与以往有其他想法不一样，这会儿的他，没任何欲念，就想抱着她，亲吻她，两人不分开。
蒋柠并没有推开他，也没有表现出任何不耐烦。
这样的她，让傅西淮更感到愧疚。
与以前一样，她好像总是这么乖巧。
也是到了这一刻，傅西淮才意识到这一点。
他心中感慨万分，各种情绪萦绕在心坎，久久未能散去。
“我现在出发去渌城，争取晚上回来。”想到要把笙笙带回来，他再怎么不舍，还是松开怀里的人儿。
蒋柠闻言，却皱了皱眉，不赞同道，“天气不好，还是等雷雨小了再去吧，再怎么着急，也不急于这一时。”
她也很想笙笙，恨不得立马到她身边，紧紧把她抱入怀里。
但外面狂风暴雨，并不适合出门。
再怎么着急，也得把安全放在第一位。
傅西淮没反驳，“好，也听你的。”
顿了顿，他又说，“要不给她打个视频。”
这个可以有，昨晚小姑娘睡着，蒋柠还没跟她说话呢。
她点头，嗯了声。
而后伸手去拿手机，打开微信，给桃姐打了视频。
可是，对方并没有接听。
蒋柠想着她应该在忙，“估计没看手机，等会她看到了应该会回拨过来。”
她跟面前的男人说道。
正准备放下手机，视频铃声就响了起来。
蒋柠赶紧划开接听键。
刚一点开，屏幕上便出现笙笙的小脸蛋儿。
紧接着，她甜甜的兴奋的声音就传了过来，“妈妈，妈妈...真的是妈妈。”
几个月不见，蒋柠发现，她似乎连声音都有了变化。
不想哭的她控制不住又红了眼眶。
“笙笙，是妈妈...”说了这几个字儿，她便哽咽住，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一样，说不出话来。
笙笙一下子就瞧出她的异样，赶紧安抚道，“妈妈，我过得很好，你看，能站起来了。”
说着，她便溜下凳子。
并且让桃姐拿起手机，给她换个全身的镜头给蒋柠看。
见她站着没动，蒋柠便知道怎么回事儿了。
她赶紧心疼道，“好啦，妈妈看到了，我们笙笙真棒，快点让奶奶抱你坐下去吧。”
笙笙笑嘻嘻回答，“不用奶奶抱，我自己可以坐上去。”
说着，她便扶着凳子，慢慢坐上去。
桃姐一边把镜头对准她，一边跟蒋柠说，“陈医生都说了，笙笙比大人还厉害呢，她很有韧性，也很坚强，更是刻苦，最困难的复健时间已经过了，按照这个进度，很快就能走路了。”
蒋柠安静听着。
桃姐说完，笙笙又开口了，“妈妈，你什么时候过来呢？舅舅是不是很忙呢？他已经好几天没给我打视频了。”
自从把她送到渌城后，周律森每天都会跟笙笙视频。
之前，两人在外国相处过一段时间，已经很熟悉了，笙笙对他也产生一定的依赖。
现在已经好几天没收到他的视频，她很担忧。
蒋柠想了想，找了个借口安抚她，“舅舅最近在很偏僻的地方工作，那里没有网络，所以他没办法给你视频。”
笙笙闻言，哦了声，“好吧，那就等他回来再说。”
听着她这说话的口吻，蒋柠又是一阵心疼。
傅西淮在一旁，一直听着她们母女两人聊天，他没有出镜，也没有说话。
蒋柠没提他，直到快结束通话了，才跟笙笙说，“等雨停了，你爸爸过去接你。”
笙笙听到这话，脸上的神情怔了怔。
过了两秒，她才反应过来，而后道，“他，他有点坏，不让我见你，还让那个坏女人照顾我，我不喜欢他们。”
说着，她犹豫了下，又问，“妈妈，我不想他过来接我，能不能让其他人来。”
蒋柠听到这话，没看傅西淮，也没问他意见，直接道，“好的，听你的。”
笙笙见她这么说，终于露出一抹笑。
蒋柠见她心情变化，也微微一笑，随之问，“那你想谁去接你呢？”
笙笙歪着脑袋，想了好一会儿才道，“你不能来的话，严晚阿姨，程野叔叔有时间的话，都可以呀。”
蒋柠没再考虑，直接说，“那妈妈过去接你。”
笙笙一听，兴奋道欢呼起来，“好耶，那我很快就能看到妈妈啦。”
蒋柠目不转睛地看着屏幕，一秒都不舍得移开。
之后，笙笙又跟她分享了许多这段时间发生的趣事。
她喋喋不休，分享欲极强。
说着说着，她突然问，“妈妈，我还要多久又要当姐姐了呢？”
她记得外婆说过的，妈妈的肚子里又有弟弟或者妹妹了。
蒋柠嗯了声，轻柔道，“还要五个月左右。”
笙笙似懂非懂点了点头，“好耶，我又要当姐姐了。”
话音刚落，她两道秀气的眉毛就皱了起来，神情也变得有些哀伤，“如果小煜还在那就好了，妈妈，你想不想小煜，我很想很想他呢，我在梦里见过他，可是他都不理我的。”
小煜对于她们来说，是个伤心的话题。
蒋柠深吸一口气，回答道，“他也会想我们的。”
接下来的气氛稍微沉重了些，两人又聊了点其他的，才结束这通视频。
放下手机。
她靠在床头，闭上眼睛。
傅西淮捏了捏她的手，凑过去，额头抵着她的额头。
男人这些亲密的举动，先前是不会做的，但是，在年轻那会儿，他倒是经常做。
那时候，蒋柠很喜欢他这么做。
因为只有通过这些亲密接触，她才能感觉到，他需要她。
脑海里不由自主又想起过往的点滴。
傅西淮拇指指腹揉着她脸上的肌肤，唇在她的鼻尖上点了点，手掌往上，扣着她的后脑勺，又将她带入怀里。
“我们一起去接笙笙，然后带着她去一趟港城。”
蒋柠没立马回答，她像是在思考那样，沉默许久。
等到她想开口的时候，感觉身下有异样，眉头皱了皱，到喉咙口的话转为，“傅西淮，你先放开我。”
听出她语气有些急促，傅西淮赶紧松手。
见蒋柠低头，他也跟着垂眸。
当看到睡裙上染了一片红，两人皆是一惊。
傅西淮率先反应过来，他赶紧拨打医生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