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好半晌，傅西淮的声音才再次传来。
“程野，这是我与她之间的事情，你不该介入的。”
程野闻言，却冷笑一声，“我不该介入？傅西淮，她需要人在身边陪伴的时候，你在哪里？”
傅西淮反问，“那你又以什么样的身份去陪伴她？”他的语气尽是嘲讽，“你我认识多少年？你跟她认识多少年？以她现在的身份，你觉得你做这些合适？”
他脱口而出一连串的问题。
越说，口吻越愤怒。
程野听到这些话，面容反而显得更加平静了，“这跟我与你认识多年没关系，你不想珍惜，难道也不允许别人珍惜了？”
傅西淮冷声，“你倒是会给自己找理由。”
说完，他便直接挂断电话。
此时。
他站在办公室落地窗前，一动不动，目光沉沉，轮廓分明的五官显得格外凌厉。
敲门声响起。
李岩拿着一摞文件推门走进来。
到了傅西淮身后，他说，“傅总，当年的目击证人，已经去世了。”
闻声。
傅西淮缓缓转身，他的眉峰轻拢一下，眸色晦暗不明。
沉吟几秒，他淡声道，“继续查下去。”
李岩点头应下。
犹豫了下，他又道一句，“蒋小姐那边出事了。”
傅西淮今天刚从国外回来，沪市发生的事情他并不知道。
但听到李岩的话，他什么都没问，直言，“她的事情，不用告诉我。”
李岩微微张着嘴，欲言又止。
把文件放在办公桌上后，他又回到傅西淮身后，斗着胆开口，“她的母亲跟继父出车......”
‘祸’字儿还没说出来，就被傅西淮严厉打断，“出去。”
李岩倏地抿上唇。
耳畔傅西淮的声音还在继续，这次是带着嘲讽，“李岩，别忘了是谁给你发工资。”
李岩，“......”
算了，不说就不说。
他说不上来为什么，有种强烈的预感，他家老板总有一天会后悔。
想到蒋柠那么可怜。
李岩思来想去，在临近下班之际，还是给傅西淮发了则信息。
【你出国那天，蒋小姐的母亲跟继父两人发生了严重的车祸，她继父没抢救过来，当天去世了，她的母亲至今还处于昏迷的状态，情况不是很乐观。】
【蒋小姐受到打击，也挺不好的，笙笙没去沪市，一直是老夫人带着的。】
傅西淮收到这则信息的时候，刚上车。
他盯着屏幕上的信息看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脑海里浮现的是，蒋柠站在他办公室，跟他道谢的场景。
她说，谢谢他帮她的继父找到肾源。
想到这里，傅西淮放下手机，启动车子。
到了傅家老宅，天已经黑了。
他从车上走下来，就看到老太太跟笙笙两人坐在院子里。
小姑娘拿着手机，对着屏幕在说话，想必是在跟蒋柠视频。
傅西淮顿住步伐，就这么站着，看着笙笙。
“妈妈，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我会乖乖听话等你回来的。”
“等你去医院了，记得给我发视频哦，我想看外公外婆。”
车祸的事情还瞒着笙笙。
她至今还不知道徐晋成已经不在了，蒋柠不敢告诉她。
其实也不是有意的，在她回去沪市的当天晚上，笙笙就因为肺炎高烧住院。
本就身子骨就弱的她，这一病，比正常小孩要多许多天才能恢复。
当时的情况，根本不适合离开京北。
蒋柠唯有先不告诉她。
直到笙笙把手机还给老太太，傅西淮才走过去。
看到他，老太太只淡淡看了一眼，并没有说什么。
笙笙则从秋千上跳下来，然后牵起老太太的手，“太奶奶，我想进去了。”
她的声音不大，与刚刚在视频时欢快的模样全然不同。
倒是茜茜，在这个时候跑出来。
依旧跟以前一样，冲傅西淮撒娇。
笙笙跟老太太进了屋内后，便同她说，“太奶奶，我上楼洗澡看书了，你也回房休息吧。”
老太太看着她这懂事的模样，甭提多喜欢了，“好，那先跟我们小笙笙说一句晚安。”
笙笙眨着一双圆溜溜的漂亮的大眼睛，笑嘻嘻道，“太奶奶，晚安，咱们明天再一起玩哦。”
傅西淮带着茜茜进门的时候，笙笙已经跟佣人上楼了。
老太太瞥了他一眼，而后径直往里走。
傅西淮叫住她，“奶奶，我有事想问你。”
老太太停下脚步，傅西淮让茜茜自己回房，然后才走过去。
“她父母出车祸，你是不知道，还是没告诉我？”
老太太闻言，眯着眼，过了会儿，叹息道，“你自己都对她不上心，别人说什么都没用。”
“我不知道你现在是怎么想的，如果真要离婚，我也不会再劝你了。”
“我已经有些后悔，让你娶了个自己不喜欢的人了，我更对不起蒋柠，当初不该用那样的方式引诱她，老了，我是真的老了。”
“如果不是我，人家一家人现在或许能过得更好，这场车祸，可能也不会发生。”
老太太说到这里，停了下来。
她又看了傅西淮一眼后，才回了房。
傅西淮没上楼，直接离开。
【订一张到沪市的机票。】
他给李岩发了信息，而后直接驱车前往机场。
八点多的飞机，十点多到的沪市。
傅西淮从机场打了个车到徐家。
然而却扑了个空。
大门紧闭，他按了很久的门铃都没反应。
出了小区。
他直接给程野打电话。
然而，却是关机的状态。
傅西淮在车内抽了一根烟，然后继续打，还是关机。
他只好发给蒋柠，但情况跟程野一样。
李岩的电话是在他心烦气躁的时候打过来的。
“傅总，蒋小姐回京北了，她母亲也转院了，目前在程氏集团的医院，刚刚才到。”
听着这些话，傅西淮的面色倏地冷了下去。
因为太过愤怒，他的额头上已经有青筋凸起。
晚上最晚一趟航班已经来不及了，所以他等到第二天早上才回去。
得知蒋柠去上班，他直接去了公司。
到达办公室后，又让李岩去把人叫过来。
李岩到游戏开发部的时候，他们部门正在开会。
想到傅西淮那样子，他只好敲了敲会议室的门，走进去打断他们，“蒋小姐，傅总有请。”
蒋柠站起来，同部门主管说了一句，“那我先过去了。”
部门主管冲她颔首。
就这样，她与李岩一同离开。
刚走出去，李岩便道，“节哀！”
闻言，蒋柠侧眸睨向他，面色沉重，嗯了声，说，“谢谢。”
到了办公室，李岩没跟进去。
蒋柠推门走近去，往里一看，傅西淮坐在沙发上，他手里夹了根烟，不过并未点燃。
听到动静，他掀起眼皮，目光直直落在女人的身上，并没有移开。
他发现，几天不见，蒋柠整个人瘦了一大圈。
隔着距离，都能看到她突出来的眉骨，以前并没有。
她抿着唇，在与他对视上的那一瞬，冲他点了点头，整个人透着十足的疏离淡漠。
傅西淮眉头皱了皱。
蒋柠走到沙发边，停下脚步，“傅总，请问找我有什么事情？”
问这话时，她的嘴角翘起来，像噙着微笑。
明明是笑着的她，眼底却平静到没一丝波澜。
傅西淮本来想质问的话，重新咽进肚子里。
他清了清嗓子，而后道，“上次的策划书我看了，总体还是可行的，不过有些细节需要修改。”
本以为说出这话，面前的女人会欣喜的。
结果并没有，她依旧皮笑肉不笑，然后又说出一句非常公式化的话，“好的，有哪些需要改的，我们会努力配合，好好改进。”
瞧着她这副模样，又听着这些话。
傅西淮只觉得碍眼又刺耳。
他站了起来，目光从蒋柠的脸上一路往下，最后定格在她的肚子上。
停留片刻，他又往前迈开两步，一下子拉近两人的距离。
蒋柠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傅西淮眉头紧蹙，抬起手，去拉她，轻轻一扯，蒋柠一下子撞入他怀里。
她没挣扎，安安静静，任由男人的手勾住她的腰肢。
不多时，他的声音自头顶传来，“真准备一直靠着程野？”
听到这句话，蒋柠的嘴角扯了下，而后回答，“他人那么好，我为什么要祸害他呢。”
这话落入到傅西淮耳朵里，只让他觉得蒋柠是在嘲讽他。
他那停留在女人腰肢上的手掌不由得紧了紧。
静默几秒，他沉声道，“你要是真对他有想法，完全可以提出来，用不着藏着掖着。”
蒋柠只觉得这话格外好笑，“我很清楚，有些人不是我能肖想的，也不是我配得上的。”
严晚跟她说，要有‘配得感’，不要认为自己有孩子了，在其他异性面前就低他们一等。
她这么说，无非就是想劝她早点离开傅西淮，接受程野的示好。
可在蒋柠看来，程野对她的喜欢，至今都像一场梦，她觉得十分不真实。
毕竟发生得太突然了。
傅西淮松开手，垂下眼眸，随之了冷笑一声，“他在你心里就这么完美？”
蒋柠仰起脸，与他对视，反问，“这很重要吗？”
傅西淮，“你想离婚，随时没问题。”
蒋柠，“到时候做了亲子鉴定再说吧，孩子不是你的，我不会赖在傅家。”
她始终很平静，说完，顿了顿，问，“傅总，还有事吗？没有的话，我就先走了，部门在开会呢。”
傅西淮胸腔里有股正欲往上涌起的怒火，他猛地扼住蒋柠的手腕，再次步步紧逼。
那双如利刃一般的眸子，盯着她看，一秒都没移开。
“药没吃，费尽心思怀上这个孩子，认为我无论如何都不会轻易跟你离婚，所以这么硬气，是吧？”他咬牙切齿，一字一句道。
蒋柠笑了，她说，“我这个人在你心里，已经烂透了，不检点，有心机，随便乱搞关系，所以，你问出这话，有意义吗？你觉得怎样就怎样，我不会辩解。”
“不过，有一点我可以明确告诉你，你想离婚，我也会同意。”
独自生孩子，带孩子，她又不是没经历过。
这话，她没说出来。
而是道，“蒋家的那些东西，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呆在你身边，你也不会让我立马就夺回来。”
傅西淮从面前女人从容不迫的表情跟目光里，看出了她的决心。
好似她真的是这么想的。
他不知道究竟是装的，还是真的。
毕竟她连李岩都骗过去了，当时，可是李岩亲眼看着她把避孕药吃下去的。
两人谁也没服软。
一阵唇枪舌战后，傅西淮让蒋柠滚。
刚转身，蒋柠的胃就开始翻滚，她捂着嘴，跑着出去的。
到了洗手间，又是一阵天翻地覆的吐。
魂魄都快被抽走了。
蒋柠漱了口，双手撑在洗手台上，不停喘着气。
其实，这个孩子的到来也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至今她都很疑惑，为何会怀孕。
当时明明吃了药。
除非那药出了问题。
－－－
晚上。
蒋柠刚睡下，医院便打来电话。
“蒋小姐，您母亲醒了。”
听到这话，蒋柠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好，我现在过去。”
黎美凤醒来，对她来说，是近期唯一的一件好事了。
徐晋成走了，她真的很担心，妈妈也跟着离开。
如果那样的话，她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活下去。
蒋柠迅速下床，套了件长款羽绒服便准备出门。
走的时候，她到床边，给笙笙掖好被子。
到了楼下，到处静悄悄的。
蒋柠给司机老周打了个电话，通是通了，但对方说，他刚送赵芝兰去机场，这会儿从机场往回赶。
蒋柠只好作罢，准备找个网约车。
出到院子，她就跟刚回来的傅西淮撞了个正着。
两人对视一眼，蒋柠很快就移开视线，匆匆往外走。
傅西淮正想继续往里走的，结果步伐刚要迈开，就转了方向。
他紧跟在蒋柠身后。
到了大门口，才冷着脸问，“这么晚了，你还想去哪里？”
蒋柠低着头，在打网约车，没理会他。
傅西淮见状，眉头蹙了下，随之把她的手机抢了过来。
蒋柠被他这个举动气到了，抬起头，冲他低吼，“你想干嘛？”
傅西淮把她的手机握在掌心中。
不紧不慢道，“从我傅家出去，你经过我的同意没？”
他的无理取闹，让蒋柠顷刻间红了眼，她拔高音量，“我妈妈醒了，我现在要去医院，请问，你同意吗？”
傅西淮正想回答。
掌心中的手机就响了起来，他摊开一看，屏幕上闪动着‘程野’俩字儿。
他的下颌瞬间绷紧。
修长的手指在上面滑动一下，又点了下扬声器。
寂静的四周，程野的声音显得格外清晰。
“蒋柠，需要我过去接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