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帮辛家郎君的设想中，辛和钰无非就是两个反应。
要么真的把凌初叫来，由着他们调侃奚落。他珍视的女人沦为兄弟们的玩笑，不想撕破脸的话，也只能把这个闷亏吃下去。
要是他不肯……
几个兄弟互相交换眼神。
他辛和钰靠着家族托举才坐上官位，如今为了个养着玩儿的外室，就不把手足放在眼里了，他日哪里还会为辛家出力呢？
不过今晚，长辈们就都会知道他这般劣迹。
这群扶不上墙的东西，没有功名在身，不肯费心经营，月例银子填不满胡吃海喝的窟窿，全仰赖长辈疼惜，赏他们几个油水厚的进益。
所以长辈就是他们的真祖宗，便以为辛和钰也同样窝囊。
不成想这个在他们眼里左右都不是的死局，却被辛和钰轻而易举接下。
既然是他们自己提出来的，到时候可别后悔。
“桑青。”他朝门外唤了声，“去把夫人请过来。”
几个兄弟讥笑：“夫人？亦载你还真是个情种啊，那一会儿咱们是不是得叫她一声嫂子？”
辛和钰不理会，又对桑青嘱咐了一句：“跟夫人说一声，让她换上舒服点的衣裙。”
不一会儿，凌初来了，在厢房门被推开的那一刻，刚才还嬉笑的人群顿时安静。
只见凌初一身细麻褙子，发髻只用她那根木簪绾起，没施脂粉，肃静得与普通人家的妇人没什么两样。
众人起初还以为是哪个不长眼的仆妇闯了进来，听到辛和钰喊她婋婋时，才反应过来这就是那位如珠如宝的外室娘子。
这下连带着陪酒的娘子们，所有人都笑作一团，辛和瑁摸着小娘子的脸蛋对辛和钰毫不掩饰地笑话，“原来亦载是嫌弃寻常美人儿太嫩了，不够劲儿啊！还真别说，咱哥几个确实没尝过野味呢。”
凌初顿时脸就黑了，忍着脾气没发作。辛和钰起身走到她身边，笑着牵起她的手。
“婋婋别生气，为夫帮你教训他们。”
到现在凌初都是懵的，她听桑青传的话，就猜到是需要活动的，但也只以为辛和钰打算喝完酒以后带她去什么地方。
谁能想到是让她来看戏。
她暗暗拉住辛和钰，“你要干什么？”
“打他们。”辛和钰招手，门外的侍从鱼贯而入。
辛家郎君们见状，仍没放下手中酒盏，“哟，还生气了？亦载，咱们可是一家人。”
辛和钰冷笑，“正因为是一家人，我才手下留情，否则你们早就入大牢了。我虽然不会请你们吃野味，但是牢狱里那些酷刑，本官还是招待得起。”
说罢，他偏头问凌初：“婋婋想怎么惩处他们？只要侍从能做到的都行。”
侍从们也是从来没对辛家人动过手，却不敢有丝毫迟疑。他们是辛和钰的人，只要辛和钰发话，就是对上辛老太爷，他们也绝不手软！
如此剑拔弩张的气氛让凌初心生不安，顺从地配合辛和钰，“大人做主就好。”
辛和钰笑了，“既然山珍海味堵不住你们的嘴，那本官就帮你们把海口张得更大些好了。”
侍从们彼此交换眼神，确定了大人的意思之后立刻上前动手。
他们毫不犹豫地抓住这几个辛家郎君，扯着他们的嘴角用力撕扯。郎君们终于意识到辛和钰不是开玩笑，在嘴角的剧痛与恐慌中手舞足蹈地挣扎。
因今日只是兄弟小聚，郎君们带的侍从都不多，不比辛和钰，有了当官的作派，走到哪都前呼后拥。
所以辛和钰的势力几乎是一边倒，对他们想怎么欺负都行。
他牵着凌初，居高临下俯视这群刚才还目空一切的蛆虫。此刻，他不再惺惺作态，不用假装和他们同流合污，可以痛快地把所有忍受过的恶意都还回去。
“你们以为我辛和钰好脾气不成？别说是我唯一的外室，哪怕今日月轻来了，作为伺候过我的妓子，你们也没资格置喙。不把我的人放在眼里，就是骑到我头上。”
凌初当然知道这些公子哥不是什么好东西，能弄死也算为民除害了。但她还是担心辛和钰如此作为会招惹麻烦。
辛和钰将她的手捏得更紧，故意调笑道：“冲冠一怒为红颜，夫人可还满意？”
凌初是真的怕辛和钰太过嚣张，被看出他对辛家早有不满，只好将罪责揽到自己身上。
“不满意。”她抽回手，走到辛和瑁身前。
辛和钰的侍从也不敢真的伤人，这会儿已经松了手，有甚者偷偷将手指上沾的口涎擦掉。
辛和瑁嘴角红肿，被押着跪在那，不服气地仰头瞪着凌初，“贱婢！你——”
“你才贱。”凌初抄起桌上的汤盅，浇了他一脑门，“嘴上不长毛的东西，喉咙里倒是塞了粪！敢调笑你姑奶奶，真以为我不敢给你松松皮是吧！”
辛和钰愕然，随即又忍俊不禁。
她还真是一点都没变。以前嫌她没个淑女样子，现在居然还看顺眼了。
辛和瑁哪里受过这种屈辱？张嘴就要骂，却被凌初浇下来的羹汤呛了一嗓子，不得已低下他高傲的脑袋猛地咳嗽。
凌初举着汤盅威胁：“怎么？不服？看你咳成这样，怕不是痨病鬼吧？姑奶奶帮你治治！”
这句话一出口，凌初突然愣住，幸好抓住了这灵光一闪。
是啊，这不就是一个让陈夫人自露马脚的好机会吗？！
辛和瑁以为她不敢真动手，气焰刚恢复些，一抬头，就对上辛和钰冷冽的眼神。
他从来没见过辛和钰露出这这样的眼神。藐视、厌恶，让他有种……难以言喻的挫败感。
他甚至连让辛和钰恨他都不够格。
凌初敏锐察觉到辛和瑁的一样，回头看了辛和钰一眼，心头不安更重。
她摔碎汤盅，仍由瓷片飞溅，然后拉着辛和钰转身就走。
“这地方让人恶心，我不想再待了！”
他们跑出烟仙馆，没上马车，没回小院，而是一路冲向熙熙攘攘的夜市。
逃离了风月场的灯红酒绿，市井朴素的灯火一下就让辛和钰周身都暖了起来。在人流最密集之处，凌初终于停下，还没把气喘匀，就被辛和钰一把捞入怀中。
“你这是看我可怜，想带我来欣赏一下人间烟火？”
谁知凌初当真是一点风情都不懂，不仅推开辛和钰，还恨铁不成钢地叉着腰，俨然还没来得及收回刚才的泼妇作派。
“大人，这都什么时候了，你不干正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