伽梵王宫，在第一层的外庭防线。王宫卫队第三小队队长巴尔特，一把扯下战术头盔，对着侧面的通讯模块狠狠拍了两下。
“滋滋滋……沙沙沙……”
耳机里只有电流的嘶吼，像是来自敌人的嘲笑。
“指挥中心！指挥中心！听得到吗！第三小队报告，通讯全频道阻塞！”
他对着领口的麦克风低吼，可回应他的，只有一片死寂。
在他身后的第三小队的士兵们握着枪，茫然地交换着眼神。他们脸上的职业性冷漠，正在被一种名为“未知”的恐惧一寸寸腐蚀。这些人都是从伽梵圣国国内各个最精锐的部队里百里挑一选出来的，习惯了在AI清晰的指令和无缝的数据链下，像精密机器一样作战。
现在，那根连接着他们大脑的线，被剪断了。
“队长，现在怎么办？”一个年轻的士兵挪了过来，声音压得极低。
巴尔特回头瞪了他一眼，又烦躁地望向远处那座巍然屹立的内廷宫殿，又看了看宫墙外围的方向。在王宫外，强敌环伺，现在的他不知道友军在哪，不知道敌人在哪，甚至不知道是该死守原地，还是主动寻找战机。
这种感觉，比子弹贴着头皮飞过去还要糟糕一万倍。而这种恐慌，正慢慢地在这支精锐中的精锐，王牌中的王牌-王宫卫队的骨髓里悄然蔓延。
而在内廷防线的一处交叉路口，更加致命的混乱正在上演。
“站住！什么人！王宫卫队检查”
“我们也是卫队！你们是哪个部分的！”
“放下武器！立刻接受我们检查！”
两支同样失去指挥的卫队小队，在拐角处迎头撞上。黑洞洞的枪口瞬间指向了曾经的袍泽。他们太习惯于系统自动识别敌我，在失去了AI的统一协调后，早已丧失了独立思考的能力。双方队长声嘶力竭地吼着，试图用最原始的方式确认身份，但高度紧张的士兵们，手指已经死死扣在了扳机上。
冷汗，顺着他们的额角滑进眼眶，刺得生疼。在这一刻，他们最大的敌人，不是来自王宫之外的入侵者，而是来自内部的猜忌和彻底的混乱。
……
猛虎营前线指挥帐篷。气氛与王宫内部的焦躁，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巨大的战术屏幕上，代表着王宫卫队士兵的数百个热源光点，已经彻底乱了套。它们不再以标准的战术队形规律移动，变成了一盘毫无章法的散沙。有的在原地打转，有的像没头苍蝇一样乱撞，还有几个光点因为刚才的对峙事件，被系统标记成了高风险的黄色。
“他娘的……”副师长赵凯盯着屏幕，嘴巴半张着，半天才憋出一句话，“这就叫……信息时代的斩首啊。”
他转头看向一旁的骆定疆，咧着大嘴直乐：“老骆，你看，这帮所谓的精锐，网线一拔，跟咱们老家网吧里掉线的毛头小子有啥区别？一个个急得抓耳挠腮！”
骆定疆冷峻的嘴角难得地抽动了一下，没接话。他只是死死盯着屏幕，看着那些代表着伽梵国最强单兵的绿色光点，是如何在无形的电磁风暴中，从一支令人生畏的军队，退化成了一群乌合之众。
“李少校。”骆定疆终于开口，声音有些干涩，带着一种专业人士看到另一种极致专业后的复杂情绪，“他们完了？”
“从战场组织的角度来说，他们完了。”
李舟的回答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他伸出手指，在屏幕上划出了几道畅通无阻的红色箭头，箭头所指，正是王宫核心。
“指挥链断裂，协同防御体系崩溃。他们从一支军队，变成了一百个独立的武装人员。现在的王宫，处处都是漏洞。”
帐篷里的每一个人，都听出了这平静之下所蕴含的恐怖力量。不费一枪一弹，就让一支近千人的特种卫队，彻底瘫痪。
师部的高空无人侦察机也传来最新的实时画面，印证了李舟的判断。画面中，王宫外围的卫队士兵有的靠在墙角抽烟，有的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茫然地望着天空，完全没注意到头顶上那双冰冷的“眼睛”正在俯瞰他们。
他们引以为傲的人工防线，已经形同虚设。
“机会来了！”赵凯猛地一拍大腿，眼中战意勃发，“猛虎营！该进去给他们松松骨头了！”
他刚要下令，李舟却抬起手，制止了他。
“等等。”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到李舟身上。
“赵副师长，我理解你的心情。”李舟的眼神扫过赵凯，又落到骆定疆脸上，“但在我们冲进去之前，还有几个更要命的问题。”
他的手指，点在了屏幕上那些已经变成灰色的、代表自动武器的图标上。
“王宫卫队的通讯被切断，人工防线瓦解，这是事实。”李舟顿了顿，话锋一转。
“可那些无人机枪塔，那些定向能武器，那些藏在花园和墙角的地雷……虽然现在看起来，他们都暂时呆滞了”他的声音不大，却像一把冰锥，狠狠刺入每个人的心脏。
“但是，它们，是真的跟着那个AI一起‘死机’了，还是……”
李舟的目光变得锐利，仿佛能穿透屏幕，看到那座钢铁堡垒内部的黑暗。
“……还保留着独立的，自动索敌和攻击的能力？”
帐篷内的空气，瞬间凝固。刚刚燃起的万丈豪情，被一盆刺骨的冰水，从头浇到脚。
是啊。他们只是把看门人变成了瞎子和聋子。可如果这座堡垒本身，就是一头浑身长满了眼睛和利爪的怪物呢？
赵凯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他看着那些密密麻麻的灰色图标，后背渗出一层冷汗。
骆定疆的眉头紧紧锁起，他作为特战专家，立刻意识到这个问题的致命性。
就在这时，地底的御座之间。
“砰！”
伽梵摄政王将那部早已失灵的卫星电话，狠狠砸在对面的墙壁上。电话四分五裂，零件迸射。他喘着粗气，环顾着这个将他彻底囚禁的、由红色应急灯光笼罩的钢铁囚笼。他感觉自己被全世界抛弃了。被他的国家，被他的军队，甚至被他最信任的AI，也无情地抛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