怯尔转过身,顺手抄起实验台上一个泥捏的杯子——粗糙而原始,与这高科技环境格格不入。
他修长的手指伸进杯中,慢慢搅动着里面干涸的粉末,动作轻柔得近乎诡异。
一圈,又一圈,像是在回忆某种久远的记忆,又像是在测试自己的掌控力。
他一边搅,一边说,语气平淡得像在谈论天气:“你挺有意思,胆子不小,心思也够深。说不定……还能帮我点忙。”
说到这里,他忽然停下动作,指尖凝着一点灰粉,缓缓抬眼看向容器中的她。
“但可惜,我非杀你不可。”
眼下,楚婧被困在这地方,手脚无法动弹,性命完全掌握在他人手中。
可她的脸上却一点不慌,反而平静得像没事人,连呼吸都没有紊乱半分。
她静静地看着他,像是在观察一只陌生的生物,眼中没有恐惧,只有冷静的剖析。
“为什么非杀我?”
她反问,声音清冷,“你非得动手的理由在哪?凭我发现了你的秘密?还是因为我威胁到了你?”
怯尔本想看她吓得脸色发白,痛哭求饶,哪怕挣扎怒骂也好,至少能证明她是个人类该有的反应。
结果一抬眼,撞进她那双清澈得像山泉似的眼睛里——那里没有恐惧,没有怨恨,只有一片澄明与洞察。
他一怔,心头猛地一跳,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击了一下。
这……
真是梦里那个能碾碎我的雌兽?
那个在预言中,会撕裂他权柄、终结他野心的存在?
怎么会是这样一双眼睛,干净得不像经历过任何黑暗?
连他自己都开始怀疑,那梦是不是编得太真了。
梦境里的场景太过清晰,仿佛每一道光影、每一缕气息都曾真实地拂过他的肌肤。
他甚至还记得梦中风吹过发梢的触感,以及远处传来低沉钟声的震颤。
那种真实,几乎让他分不清现实与虚妄的界限。
可正因如此,他才更加动摇——一个人,怎么可能把虚构的东西记得如此分明?
看着她那双干净得没一丝阴霾的眼睛,他脱口而出:“你……真不想杀我?”
那双眼如同清晨山涧的溪水,澄澈见底,映着天光云影,没有半分恶意与杀机。
可越是这样,越让他心头发紧。
他知道,真正的杀意往往藏在最温柔的表象之下。
所以他才不敢轻信,不敢放松半分戒备。
这句问话几乎是本能地冲出口,带着他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
“你这两天为逼我出来,折腾得可真够狠的。我可不信,你找我就是为了唠嗑两句。”
他缓缓往后退了半步,手指悄然扣住了袖中藏着的短刃。
这两日,她布下层层陷阱,引动机关,甚至不惜引爆炸药将整片山林掀翻。
那般大动干戈,绝不是为了闲聊。
他盯着她,一字一句地说出心中的怀疑,语气里满是警惕与不信任。
被戳穿了心思,楚婧表情没变,眼里却闪过一丝狡黠,嘴角还带了点笑:“对你?当然有想法。”
她的声音像春日拂面的风,轻柔却不失锐利。
那一瞬的笑意如涟漪荡开,随即又隐入深潭。
她微微歪头,目光似有若无地落在他脸上,像是在欣赏猎物挣扎前的最后倔强。
“毕竟你第二次来,送了我一份‘大礼’——派了一群人过来送死。”
她语调平静,仿佛在谈论今日天气。
可那话里的寒意却如霜雪覆地,令人不寒而栗。
那些人,穿着黑衣,手持利刃,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
但他们不知道,等待他们的不是暗道陷阱,而是早已守候多时的死神。
“我没拦着,全解决了。现在,轮到你了。”
她说这话时,指尖轻轻摩挲着手腕上的玉镯,动作优雅得像在品茶。
可话语中的杀机却如暗潮涌动,悄无声息地将对方包围。
她不急,也不躁,仿佛早已预料到这一刻的到来。
怯尔听了,嘴角一扯,冷笑出声:“嘴硬是吧?可惜,你现在在我手里,由不得你耍花样。”
他狞笑着,眼神中透出掌控全局的得意。
在他看来,她此刻身陷囹圄,四肢被符咒封印,灵力尽失,再无法翻出任何浪花。
她所有的反抗,不过是困兽犹斗罢了。
“要是你肯求我,兴许我还能留你个全尸,让你死得体面点。”
他向前逼近一步,阴影笼罩住她苍白的脸。
声音低沉而阴冷,像是从地底深处爬出的恶鬼低语。
他想看到她恐惧,看到她跪地哀求,看到她最后的尊严被一点点碾碎。
“是吗?”
楚婧轻笑一声,“你就这么笃定,真把我困住了?”
她笑得极淡,嘴角勾起的弧度近乎无物。
可那一瞬间,空气仿佛凝固了。
她的眼神变得深邃如渊,里面翻涌着谁也读不懂的情绪。
那不是恐惧,也不是愤怒,而是一种近乎俯视众生的冷静。
她语气冷得像刀锋。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窖中取出,带着刺骨的寒意。
她不再掩饰,也不再伪装,任由那股压迫感缓缓扩散开来。
怯尔的笑容开始出现裂痕。
怯尔也笑,笑得嘲讽:“你不是被关在这儿吗?这还不算证据?”
他指着四周由符文构成的牢笼,那光芒流转,结界坚固,连飞鸟都无法穿透。
在他眼中,这就是铁一般的事实。
她怎么可能逃脱?
她连动一根手指都难。
他越想越觉得可笑,竟敢质疑他的布置?
楚婧半眯起眼,双手一合,指结成印,嗓音轻得像风:“那……咱们就走着瞧。”
她的动作看似随意,实则精准到了极致。
指尖交错的瞬间,空气中泛起微不可察的波动。
那是灵力在经脉中奔腾的征兆,是逆转乾坤的前奏。
一道刺眼白光骤然炸开。
光芒如太阳坠落凡间,刹那间照亮了整个密室,连墙角的裂纹都被照得纤毫毕现。
热浪翻滚,气流扭曲,符文牢笼在强光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噼啪声。
怯尔本能地抬手遮眼,等光散了,再定睛一看——人不见了。
他瞳孔骤缩,心跳漏了一拍。
原地只剩下淡淡的雾气,和空气中残留的灵力余韵。
他猛地环顾四周,墙、门、窗,皆完好无损,没有破绽。
可她……
就这么凭空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