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那这个糕点......”
夜影端着手上的糕点，面上的表情十分僵硬。
如果不是他亲眼看见，打死他也不会相信，他家的主子竟然还有亲自下厨房去做糕点的一天。
尤其是他最后撒桂花的样子，娘们唧唧的。
这可是他们最英明神武的殿主啊，怎么能干这种女人才干的事情！
谢谌回眸，看着夜影手上的藕粉桂花糕，语气忽然温柔了下来：
“你亲自送到望月轩去。”
这是他将那天夜里做的梦仔仔细细地回忆了一遍，才动手做出梦中给沈徽妍送的藕粉桂花糕。
只要她能高兴一些，别说做糕点了，就算让他从此洗手作羹汤，又有什么不可？
“是！”
藕粉桂花糕，被夜影护送到望月轩时，他留了个心眼子并没有交给院里的普通侍女，而是等了红缨出来。
“夜影？”
红缨一垂眸，就看到他那双粗糙的大手上，正端着一小碟子精致的藕粉桂花糕。
“你这是，去盛楼买的？”
夜影面无表情地摇头：“这是主子亲手做的。”
红缨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谁做的？”
“但是主子吩咐，不准告诉小王妃。”
红缨伸手接过藕粉桂花糕，面上的表情一言难尽。
直至送到自家姑娘面前，才堪堪露出了一些自然的笑容。
“小王妃，您看这是什么？”
正在梳妆台前整理发髻的沈徽妍轻轻侧目，一眼就看到了那碟还流着桂花蜜的藕粉桂花糕。
“你让人去盛楼买的？”
沈徽妍起身，狐疑道：“不是说，盛楼的老师傅回乡了吗？”
“要不，您先尝尝看？”
红缨哪里敢告诉她，这是谢谌做的。
更不敢保证，谢谌做出来的味道究竟怎么样。
若说是盛楼老师傅做的，万一口感欠佳，岂不是马上就会被姑娘发现？
沈徽妍狐疑地盯着桂花糕看了好半晌。
“这糕......”
红缨指尖一颤：“怎么了？”
她只是想让姑娘能高兴一点啊，可别让她因此反倒生气了。
“看着比从前要更加精致了一些。”
说罢，她执起筷子夹起来一块，放入口中细细品尝着。
“咦？”
这藕粉桂花糕，怎么和前世进宫后吃的，一样？
“这糕......”
“小王妃，马车备好了。”
恰逢玄灵进来，打断了沈徽妍的疑虑。
她在放下筷子之际，想了想后，又往自己口中夹了一块。
“小王妃，好吃吗？”
沈徽妍含含糊糊道：“盛楼这次请的师傅很不错，做的糕点比那老师傅还好吃。”
红缨在心里狠狠松了口气。
但同时，也开始忧心起来了。
万一小王妃下次还想吃这个味道的藕粉桂花糕，她上哪儿买去？
总不能让小王爷再下厨给她做了吧？
他那样矜贵的人......
有了第一次，再有第二次、第三次，应该也可以吧？
想到这里，红缨心安理得地把心放进肚子里。
谁让小王爷没事要来挑战她家姑娘的味觉，这有了什么样的后果，他都得担着。
而沈徽妍上了马车后，一路进了宫。
可她这一次进宫，并未直接去见文帝，而是去了高贵妃禁足的宫殿。
推开略显陈旧的宫门，和高贵妃昔日的繁华相比，现如今映入眼帘的就只有破败和萧条了。
日头正毒辣，高贵妃一身素衣坐在廊下，头发就这么散在胸前，随着微弱的夏风一扬一扬的。
看到沈徽妍进来，她似乎一点都不意外。
甚至眼底还要嘲讽的笑意：“本宫还以为，你会羞愤难当，自尽在含光寺呢！”
“没想到，你还能厚着脸皮回来。”
少了宠妃的头衔，多了废妃的身份，高贵妃风光不在，但那双眼睛分明狠毒了沈徽妍。
尤其她脸颊处那道伤痕，是她至今都难以接受的存在。
“沈徽妍，你也没有想到，你有成为我儿玩物的一天吧？”
“怎么样？谢谌那样骄傲矜贵的人，现下怕是多看上你一眼都嫌脏吧？”
沈徽妍找了个树下的位置，和高贵妃隔着几步的距离落了坐。
她落落大方，面上看不到任何的萎靡和羞愤：“高雁荷，想活命吗？”
她似乎一点都不在意高贵妃方才说的那些话，只是平静地望着她的眼睛。
高贵妃面色一僵，满脸不相信：“沈徽妍，你丢了贞洁，谢谌岂能容你继续做他的妻子？”
就算沈徽妍没有当着她的面痛哭流涕，难道不该指着她的鼻子叫骂着说她手段狠毒吗？
这怎么看起来，和她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高雁荷，不是所有人都和你一样，觉得女子都得为贞洁而活。”
沈徽妍神色淡淡：“贞洁这个东西在我的眼里，狗屁不是。”
“你......”
高贵妃看着沈徽妍的样子，惊得都从廊下缓缓站了起来。
“女子贞洁大过天！哪个男人能接受没了贞洁的女人？尤其谢谌那样的人，他没将你直接休出宁阳王府都是看在陛下的面子上。”
想了想，高贵妃冷冷笑道：“沈徽妍，你该不会是在我面前装作不在乎，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吧？”
听完高贵妃的分析，沈徽妍眸色淡淡：“我的确想从你身上得到一样东西，但也是真的没把所谓的贞洁放在眼里。”
“女子贞洁大过天？”
复述了一遍高贵妃的话后，沈徽妍忍不住轻笑出声：“我倒是没有想到，这话有一天还能从你的口中听到。”
高贵妃警惕地盯着她看：“你这话什么意思？”
“怎么，还需要我把话说得更加清楚一些吗？”
见高贵妃抿唇不语，沈徽妍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落地有声：“你背着陛下和户部尚书江之境暗通款曲的秘密，要不要我帮你宣扬出去？”
“沈徽妍！”
高贵妃猛地窜到沈徽妍的面前来，扬起胳膊就想给她一巴掌，阻止她把话继续说下去。
没想到却被沈徽妍轻松握住手腕：“高雁荷，我今日可是来给你送活路的。”
“你可别一时相差了，非要自寻死路。”
说罢，她随手一甩，高贵妃整个人便不受控制地跌倒在地。
“沈徽妍，你从前果然都是装出来的柔弱！”
“那又如何？”
沈徽妍冷笑着：“高雁荷，我再问你一遍，你想不想要活路。”
高贵妃的确有些怕了。
她望着沈徽妍的眼神里充满了警惕：“你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
“三年前，江之境故意延误军情，没有把军饷粮草及时送到，导致我祖父和数万将士们埋骨沙场的证据。”
高贵妃面色瞬间惨白，却要在咬着牙关：“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不知道？”
“没事，我可以说得更加仔细一些。”
沈徽妍今日似乎有着足够的耐心，和必胜的决心。
“你和太后从来水火不容，可这次却能和太后一起密谋着要杀我，可见在杀我这件事情上，你们是能达成共识的。”
“无利不起早，太后是为了郑家，那么你自然是为了你的情人江之境了。”
“你胡说，我没有......”
“别急着反驳，”沈徽妍继续道：“我打量着江之境明明和郑秋实一样，犯下死罪。看到郑秋实被押进天牢里，他多少也该有些着急才是。”
“可他不仅不怕，还不怕我几次三番派去的人去找寻证据。”
末了，她又冷声补上一句：“连陛下潜龙卫，竟然也没能找到蛛丝马迹。”
高贵妃的面色越发惨白了：“陛下......”
难道陛下早就知道她和江之境之间的关系，所以这几年才从不和她亲近。
人人都觉得陛下对她圣宠不衰，可只有她自己知道，陛下来了她的寝殿后，从来只是和她躺在一起，其实什么都没有做......
她一开始还以为，是陛下年纪大了不行了。
现在想来，或许陛下早就知道了她和江之境......这才嫌弃着不愿意碰她？
可他既然知道，为何不降罪于她？
头顶，沈徽妍的话还在继续：“所以我就猜测，江之境的罪证一定被藏在一处谁也发现不了的地方，但这个地方我一时半儿的却没有头绪。”
“直到，元恪将我困在含光寺的地下石室中，我忽然想起，这么好的主意肯定不是他的脑子可以想得出来的。”
她将眼神落在高贵妃身上：“灯下黑。”
看着她那张越发毫无血色的面容，沈徽妍的心里越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测：“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任凭我和陛下找遍了整个江府，甚至于把江之境去过的地方都找过一遍都没找到的罪证，其实就被你藏在这座皇宫里，对吗？”
高贵妃像是见了鬼似的盯着沈徽妍看。
她怎么都想不到，沈徽妍会因为这次的事情，联想到此事上。
这份罪证，从前是她拿来要挟江之境，让他可以全心全意地辅佐元恪上位用的。
现下，更是成为了她和元恪的保命符。
若是就这么交给沈徽妍，江之境自身难保，又岂能保得住他们母子？
想到这里，高贵妃下定了决心：“沈徽妍，别白费心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