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问您是?”
“我姓王,是永发厂的法律顾问。”男人从公文包里掏出一张纸,放在桌上,“这是我们厂对你们厂的起诉书。”
张耀拿起来一看,脸色变了。
起诉书上写着,永发厂起诉红星厂违约,要求赔偿经济损失五万元。
五万元!
这可不是个小数目。
“王律师,你们这起诉书有问题吧?”张耀把纸往桌上一拍,“我们根本就没签过合同,哪来的违约?”
“合同虽然没有正式签署,但你们厂的业务员已经口头承诺了。”王律师推了推眼镜,“而且我们已经支付了定金。”
“定金?什么定金?”
“这个。”王律师又从公文包里掏出一张汇款单。
张耀接过来一看,上面确实有一笔五千块钱的汇款,收款人是红星厂。
但这笔钱,他从来没见过。
“这钱我们没收到。”
“没收到?”王律师冷笑一声,“那这张汇款单是假的?”
张耀盯着那张汇款单,脑子飞速运转。
这钱肯定是赵富贵搞的鬼,但他到底是怎么操作的?
“王律师,这事我需要调查清楚。”
“随便你调查。”王律师收起公文包,“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三天后,我们就会正式向法院提起诉讼。到时候,可就不是五万块能解决的了。”
王律师皮笑肉不笑地转身就走,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
张耀看着他消失在门口,捏紧的拳头骨节发出“咯吱”的脆响。
赵富贵!
你这是真要把我往死路上逼!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火气,抓起电话直接摇到了财务科。
“王姐,你和铁军,马上来我办公室一趟,立刻!”
没一会儿,赵铁军和财务科的王姐就一前一后地跑了进来。
“厂长,啥事这么急?”赵铁军一脸不解。
张耀没说话,只是把那张起诉书和汇款单推到两人面前。
“王姐,你先看看,账上最近有没有收到一笔五千块的汇款?”
王姐是个四十多岁的女人,做事一向严谨,她扶了扶老花镜,拿起汇款单只看了一眼,眉头就皱了起来。
“厂长,这不可能啊!五千块这么大一笔款子,我怎么可能没印象?我查查账本!”
她立刻翻开随身带来的账本,手指在上面飞快地划过,一页一页,仔仔细细地核对着。
办公室里只剩下纸张翻动的“哗哗”声。
几分钟后,王姐抬起头,斩钉截铁地说:“没有!厂长,我敢拿我这二十年的工作经验担保,厂里账上绝对没有这笔钱!”
“那这张单子是怎么回事?”张耀沉声问道。
“这单子……”王姐又把汇款单拿到眼前,对着光仔细端详,“厂长,这单子是假的!”
“假的?”赵铁军凑了过来。
“对!”王姐指着上面的印章,“您看,这公章的红泥颜色,比咱们现在用的要深一点,像是老章。而且这个日期!上个月二十三号,那天正好是老厂长办离职手续,厂里的公章全部封存盘点,下午才启用的新章!他们就是钻了这个空子,用老章伪造了一张汇-款-单!”
张耀瞬间全明白了。
好一招偷天换日!
赵富贵这个老狐狸,不仅算准了时间,还搞到了已经作废的老公章!
“妈的!”赵铁军一拳砸在桌子上,震得茶杯嗡嗡作响,“这帮孙子也太他妈阴了!厂长,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我带人去永发厂,非把那姓王的律师揪出来不可!”
“然后呢?把他打一顿,我们就有理变没理了?”张耀冷冷地瞥了他一眼。
赵铁军脖子一梗,不说话了,但胸膛还在剧烈起伏。
“王姐,麻烦你,把公章封存和启用的记录找出来,复印一份,再就这张假汇款单写一份详细的情况说明。”张耀的语气冷静得可怕。
“好的厂长,我马上去办。”王姐知道事情严重,立刻小跑着出去了。
“铁军,”张耀转向赵铁军,“你现在立刻去一趟县公安局,把这张假单子和王姐的说明,亲手交给李所长。告诉他,永发厂涉嫌金融票据诈骗,让他务必立案调查!”
“好嘞!”赵铁军一听有事干,眼睛都亮了,接过东西一阵风似的冲了出去。
办公室重归寂静。
张耀坐回椅子上,给自己点了根烟,烟雾缭绕中,他的眼神愈发冰冷。
赵富贵这一环扣一环的,先是用假合同起诉,再用假汇款单做证据,目的就是为了拖垮自己,让自己没法给市百货大楼供货。
他以为这样就能赢?太天真了。
下午三点多,赵铁军风风火火地跑了回来。
“厂长,妥了!李所长一看东西,脸都绿了,当场就拍板立案!他说伪造汇款单这事可大可小,往大了说就是诈骗,够赵富贵喝一壶的!”
“嗯。”张耀点了点头。
“李所长还让我给您带个话,”赵铁军压低了声音,“他说赵富贵最近跟个疯狗一样,到处咬人,这事肯定没完,让您务必多加小心,他那边有消息会第一时间通知您。”
话音刚落,厂区外面突然传来一阵鼎沸的喧哗声,还夹杂着女人尖利的哭喊。
张耀眉头一跳,几步走到窗边朝外看去。
只见厂门口不知何时停了一辆破旧的大卡车,车上跳下来十几个穿着破烂工服的男男女女,手里高举着一条刺眼的白色横幅。
上面用黑墨水写着几个歪歪扭扭的大字:“黑心红星厂!还我血汗钱!”
张耀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
他二话不说,拉开门就往外冲。
刚到楼下,那群人已经把横幅在厂门口彻底拉开,一个带头的男人拿着铁皮喇叭,正声嘶力竭地喊着:
“红星厂欠债不还!”
“黑心老板张耀,吞我们工人的血汗钱!”
“天理何在啊!”
几个妇女一屁股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开始嚎啕大哭,引得路过的街坊邻居全都围了过来,里三层外三层,对着厂门口指指点点。
张耀分开人群,走到门口,声音冷得像冰。
“你们是什么人?在这里闹什么?”
那个拿喇叭的男人,约莫四十来岁,满脸横肉,上下打量了张耀一眼。
“你就是张耀?正好!我们是永发厂的工人,你们厂欠我们的加工费,今天必须给个说法!”
“我们厂什么时候欠你们钱了?”张耀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