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的西城都是天子脚下一些不那么富足的平民聚居的一片地方,都是老旧的宅子,居住的地方也十分密集。
安熙宁来到王氏家门前,主动问道:“这里是王佩佩家是吗?”
一个扎着两条长辫子的年轻女子出门来,低声应道:“我就是,请问你是?”
看到一个陌生人来家里,年轻女子显得十分局促和紧张。
“我叫安熙宁,是周家的人。”她主动自我介绍。
王佩佩两只手纠结在一起,不敢抬头,只是弱弱应道:“奴家知道安姐姐,是周家的媳妇。”
她随后忽然抬头,眼底噙着泪水:“安姐姐放心,奴家嫁去周家不会跟你争地位的,我答应嫁过去只是为了家中母亲和阿弟。”
“姑娘你误会了,我过来不是来示威的,是有其他事。”安熙宁说着,听她说为了家里,转口问道,“你阿母和阿弟怎么了?”
提到家里,王佩佩的眼中噙着的泪水忍不住往下掉,又忙拭去泪水,“让安姐姐见笑了,进屋说话。”
安熙宁进到屋内,屋子不大,房间和吃饭的地方只用帘布隔开,听到有生人的声音,帘布内传来一个妇人虚弱的声音。
“佩佩,谁来家里了?”
王佩佩应道:“阿娘,是周家的人来家里。”
她没有说是周仁正的童养媳,也是怕母亲担心,还朝安熙宁投来一抹歉意。
安熙宁并未介意,这童养媳的身份有什么好说的,等对方掀开帘布,看到一个虚弱的妇人躺在床上,脸色有些苍白,不用介绍也知这便是王氏了。
她看到王氏的身体状况,便知王佩佩为何说为了家里,肯定是看病需要银子。
王氏轻咳一声:“是周大姐让你过来商量亲事的吗?张媒婆不是说阿正摔了吗?”
安熙宁回道:“我不是来商量亲事的,那个事周姨会亲自来谈的,我是来找佩佩闲话家常的。”
“哦哦,家里的情况让你见笑了,都是我这副身体拖累了佩佩,让她受委屈了。”王氏一脸自责。
显然王氏知道周家不是什么好人家,但是一时半会儿也没其他办法,她最低的要求就是女儿不能给人做妾。光是这点许多能出银子的人家都已经有正妻了,没正妻的也不会找个娘家是负累的女子,反倒只剩周家可以。
王佩佩抱着王母:“母亲没有拖累佩佩,没有您哪来的我,我没受委屈。”
安熙宁看她们母女情深也是有些感动,想起卖自己的父母,她脸上的柔和不禁淡了些。
王母帮王佩佩擦掉眼角的眼泪:“傻孩子哭什么,别耽误了客人,你们出去叙话吧。”
她们回到外面,王佩佩颔眉低首:“安姐姐有什么话便说吧。”
安熙宁没有直接说自己的来意,而是先说起自己的事。
六岁时因为家中父母为了让弟弟能启蒙读书,便将她几两银子卖给了周家做童养媳。
起初周父还在时一切都还好,但是好景不长,周仁正是个暴虐狂,败光家产,气死周父,还欠下巨额赌债,她成了他虐打发泄的对象,总是旧伤未愈又添新伤。
后来为了还赌债,便把她典给别人做典妻,前段时间刚解除了典妻契出来。
王佩佩听她说着这些经历,比自己更凄惨,不禁觉得同病相怜。
“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忙!”安熙宁说道。
王佩佩眸光微暗,低声说道:“安姐姐是希望我不要嫁给去周家吗?”
“不是,你要不要嫁过去是你自己的事,我来此也不是为了此事。”
“那安姐姐是希望奴家帮什么忙?”
安熙宁面色凝重,接下来的话一旦说出来,要是对方不帮自己,还告诉周家的话,那周仁正就会知道她想要脱离周家,那时再想拿到放妻书会十分困难。
她看着王佩佩泪光闪烁的眼眸,决定赌一把,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而且对方要是嫁给周仁正,她的离开反而是好事。
“我希望你跟周家说亲时提一个要求,就说要清清白白嫁入周家,希望先把我休掉,等你入门之后再纳回来。”
王佩佩愣住,面露疑惑,但是又不好意思追问为什么要多此一举。
安熙宁决定相信她,便没有隐瞒。
“你放心,我拿到放妻书就不会再同意回去了,如果你要嫁入周家,这对你不是坏事!”
王佩佩顿时恍然大悟,抬眸看着她:“安姐姐是要离开周家吗?那为何不让周家直接放妻……”
旋即自己想到,喃喃自语,“周家不会同意放妻!”
安熙宁轻轻嗯了声,这姑娘显然不是愚笨之人,接下来就等她的答复,如果她不答应,那自己就得想另外的办法!
王佩佩随即没有任何迟疑应下:“我答应你会跟周家这么提,但是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同意。”
她答应得这么爽快,这反倒让安熙宁有些疑惑:“你不用再仔细考虑考虑?”
王佩佩摇摇头,真诚说道:“安姐姐放心,这件事对我并没有什么损失和伤害,我愿意帮助你。”
安熙宁忽然问她:“你母亲看病和弟弟的事需要多少银子能解决麻烦?”
王佩佩愣住,不知她为何这么问,还是如实回道:“五十两,奴家跟周家要的彩礼也是五十两。”
安熙宁应了声好,从袖袋里拿出十两银子给她,王佩佩一脸不解,“安姐姐这是何意?”
“你答应帮我的忙,总不能让你白帮,这是十两银子,事成之后我再给你四十两!”
她其实还是不希望这么好的姑娘嫁给周仁正糟蹋了,既然对方在开始没条件的时候都愿意帮自己的忙,那自己便帮她解决家里的麻烦,至于嫁不嫁周仁正,还是让对方自己决定,她不会劝也不会干涉。
王佩佩愣住,第一反应推辞不要,但安熙宁已经把银子塞到她手里。
“这是帮我忙的银子,你可以坦然收下,有人曾经告诉我,如果在你能得到时拒绝,以后你会因为这个拒绝而后悔终身。”
王佩佩接过银子,泪水模糊了双眼,但还是说出自己的担忧:“谢谢安姐姐!奴家担心周家不会答应。”
“那时我会想办法让他不得不答应的,不管事情成不成,这十两银子都给你,你安心收下,给王姨看病要紧!”
王佩佩忽然起身朝安熙宁跪下磕头,这把她吓了一跳,以前只有自己跪别人,还从来没人这么郑重跪过自己。
安熙宁赶紧拉她起来:“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我们只是相互合作,不存在谁施舍谁,无需如此!”
王佩佩起身,抹了把泪水:“安姐姐放心,我一定会尽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