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若筠碾茶的动作微微一顿,掀起眼帘,斜乜了霍景城一眼,出口的语气平淡:“家里的小孩年幼不懂事,霍总也要当真吗?”
霍景城不为所动,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双手搭在桌沿边,故意地反问道:“可我已经当真了,怎么办?”
茶末被苏若筠倒入杯盏之中,轻轻‘咔哒’一声,盖碗放置在茶桌上:“少废话。”
说着,她拍干净手心,掸去沾染的茶末,而后执过茶桌上的手机,将凌晨的转账悉数奉还。
半秒后,一声轻微的震动引起了霍景城的注意力,他下意识地垂下眸子,目光落在茶桌上亮起的手机屏幕上,屏幕上,一条新讯息跳出,是转账退还的提示。
“她叫了我一声表姐夫,这改口费自然是该给的。”他神色坦然,语气理所当然,又把钱转账回去。
闻言,苏若筠垂眸,盯着备注的改口费三个字,冷笑一声,毫不留情地讥讽道:“你还真是够不要脸的。”
霍景城像是没听见她骂的话一样,自顾自地伸手,将一旁的茶壶拎至身前,壶嘴倾斜,随后不紧不慢地为自己斟了一杯水,“她都叫我表姐夫了,你就没什么要改口的?”
闻言,苏若筠眸光闪动,直勾勾地落在他风衣领口那整齐排列的排扣上,像一只刚偷到腥的小猫,嘴角上扬,笑容里满是狡黠,语调轻扬:“真要我叫?”
霍景城眉梢轻轻一挑,不置可否,对她突如其来的转变感到些许奇怪。
她静静地看了霍景城那略显‘期待’的表情几秒,眼神中充满着掩饰不了的不怀好意,脆生生地冒出来了一声:“表姐夫。”
“……”霍景城。
她烟波流转,似藏着盈盈笑意,意味深长地道:“你要是这么喜欢这个称号,我还可以再多叫几声。”
“叫的很好,下次别叫了。”男嗓低沉,他神色未变,只是轻扯了下唇角,似有淡淡的无奈溢出。
做茶需要专心,苏若筠没再继续和他对话,顾着手上的茶具。
在建盏中注入少量温水,茶筅轻搅,绿茶茶末与温水交融,等到化为浓稠的茶膏,再次提壶,将温水冲入茶膏内,茶筅上下击拂,茶汤在茶筅的搅拌下,泛起层层白沫,泡沫堆积,茶筅放缓动作,沿着盏壁缓缓拂动,将大的泡沫一一消除,让茶沫更加细腻和均匀,凝于盏中。
最后,她手持茶杓,舀清水作画,三两下画好图案后,将建盏递到霍景城的面前。
霍景城盯着近在咫尺的建盏上那个白色的、造型奇特的图案,屈起长指有一下没一下地轻叩桌面,发出有节奏的声响,主动开口询问:“这是什么?”
“橙子。”苏若筠顺着他的眼神往下一看,盏中那抹白色图案线条圆润,恰似一枚圆滚滚、萌态可掬的橙子,她抬眸对上他的黑眸,“不明显吗?”
“……挺明显的。”霍景城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回答她。
听出他的心口不一,苏若筠从鼻腔里溢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哼,随手扯过一方素色手帕,细致地擦拭着双手。
霍景城并未在‘一川烟草’茶馆待的太久,他饮完茶水后,起身离开。
苏若筠送他至东厢房门口,抬手把着门框,指尖轻触着镂空雕花,目光追随他渐行渐远的身影,身姿颀长挺拔,烈烈生风。
睇着他的背影许久,忽而她想到了什么,转头看了眼包厢内,而后扬声说道:“你的东西。”
霍景城脚步不停,连头都没回,声音裹挟着风一同飘了过来,依旧是那副懒洋洋的语调:“送你的,就是你的了。”
古琴丝弦和手链又一次被留在茶馆。
……
第二天下午,天朗气清,微风不燥,是个好天气。
旗袍讲究量体裁衣,所需要的工具繁多,为了让师傅施展手艺更方便,明女士没把师傅请到家属院,而是带着苏若筠去了胡同巷子里的旗袍门店。
两辆低调的黑色红旗车停在旗袍店后门,戴着白手套的司机坐在驾驶座,后车的警卫先行下车入店。
经过一番仔细查看后,一名警卫上前,恭敬地拉开门,微微躬身:“大夫人。”
明女士领着苏若筠下车。
她姿态优雅端庄,身着一袭简单的暗青色旗袍,深沉的色调自带矜贵的气质,腕间绕着一条满圈绿水的翡翠手镯,莹润剔透的色泽,更添了几分温婉与华贵。
旗袍店今日闭店,只为贵客光临。
旗袍师傅的脖子上松垮地挂着一条皮尺,小心翼翼地捧出那件精心制作的旗袍。
藕粉色的旗袍,莹润饱满的珍珠盘扣,精致地点缀在衣襟,裙摆之上,绣工精湛,葳蕤菡萏。
苏若筠双手托着那条旗袍,走进更衣室换上。
她的五官生得精致,面容姣好,清新秀致的粉,露出一截素净的手臂,剪裁得体,掐出不堪盈盈一握的细腰,身段被勾勒的袅娜娉婷,长发配合地松垮挽着,走路时,微微露出一截白皙的腿,风情摇曳。
“好像腰身太宽了,再收紧一点吧。”说话间,明女士让苏若筠转了个圈。
苏若筠乖乖照做,像个可可呆呆的小木偶,轻盈地转了一个圈,又安静地站定。
等到确定好修改的地方,苏若筠款步走向更衣室,准备将旗袍换下。
她施施然走过拐角,毫无防备间,一只手轻轻搭上她的腰间,突如其来的触碰,像是一记惊雷在她心底炸响,整个人瞬间僵在原地。
苏若筠的目光往下移,只见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她下意识地伸出自己的右手,往下紧紧地擎住腰间的那只大手,刚要用力地折断,一道熟悉的男嗓带着几分戏谑,从身后传来:“侠女,饶我一命。”
苏若筠的动作一顿,一转头,映入眼帘的就是霍景城的那张棱角分明的俊脸,带着标志性的痞笑,她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你跟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