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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识坠入一片漆黑的漩涡,霸道的药力如同一只无形的手,将沈璃的神魂强行撕扯进去。

无数尖叫、哭泣、绝望的低语从四面八方涌来,像是无数冤魂在她耳边呢喃,每一个音节都化作尖锐的钢针,狠狠扎进她的神魂深处。

丹药的反噬之力让她自己的识海也掀起惊涛骇浪,剧痛难当。

黑暗的最深处,终于有了一丝光亮,一幕景象缓缓浮现。

沈璃发现自己正以一个极其低矮的视角,仰望着金碧辉煌、雕梁画栋的宫殿穹顶。

她好像变成了一个被包裹在襁褓中的婴儿。

忽然,整个天空都被一张巨大而瑰丽的脸庞所占据。

那张脸美得近乎妖异,皮肤如同最上等的白玉般毫无瑕疵,眉目间流转着神明般的威严。

最令人心悸的是其额间那只俯瞰众生的血色竖瞳,瞳孔中仿佛蕴含着整个宇宙的冷漠与无情。

“梵音渡。”一个恢弘的声音在天地间回响,每个音节都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你是我选中的,行走于人间的躯壳。”

声音落下的瞬间,宫殿内的空气骤然凝固。

沈璃能感觉到婴儿体内传来的本能恐惧,那是一种面对绝对上位者时无法抗拒的战栗。

她注意到殿内跪伏着数十名身着华服的宫人,所有人都保持着僵硬的姿势,连呼吸都停滞了。

血瞳的主人将目光转向了老皇帝。

“好生培养他,否则......”

血瞳的主人轻蔑地勾起唇角,这个细微的表情变化却让整个大殿的温度骤降。

他甚至连手指都没有动一下,殿内一位身着绛紫色宫裙的妃子突然发出短促的惊叫。

沈璃认出那是老皇帝最宠爱的妃子——梵音渡的生母。

只见那位容貌温婉的女子惊恐地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那十根如葱般纤细的手指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透明。

她的惊叫还卡在喉咙里,整个人就像被风吹散的沙画,从指尖开始一点点化作细碎的飞灰。

华丽的宫裙失去支撑,轻飘飘地落在地上。

而那位妃子已经彻底消失,连一丝气息都没有留下。

“整个北域,都将如她一般,弹指间,灰飞烟灭。”

神明的声音落下,笼罩大殿的无形威压才稍稍减弱。

老皇帝双腿一软,重重跪倒在地,额头撞击在汉白玉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他顾不得擦拭满脸的鲜血,只是疯狂地磕头求饶:“谨遵神谕!微臣一定……一定将这孩子抚养成才!”

然而通过神魂的连接,沈璃清晰地感知到老皇帝内心深处翻涌的情绪。

那并非丧妻之痛,而是被当众剥夺尊严的极致羞辱。

他藏在袖中的双手紧握成拳,指甲深深陷入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滴落在地。

所有无能为力的怨气,都化作毒蛇般的恨意,尽数投射到了襁褓中的幼子身上。

画面如同被风吹散的烟雾,又迅速重组。

时光荏苒,沈璃看到一个约莫十二三岁的少年被几名禁卫军粗暴地拖进大殿。

少年衣衫凌乱,膝盖重重磕在冰冷的地面上,却倔强地不肯低头。

沈璃认出那是少年时期的梵音渡,他的眉眼已经初现日后的俊美轮廓,那双美丽的眼睛像极了他死去的母亲,好像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老皇帝,当初屈辱的一切。

“逆子!你竟敢私自出宫!”老皇帝的怒骂声如雷霆炸响,震得殿内烛火剧烈摇晃。

梵音渡缓缓抬头,眼睛里却没有丝毫恐惧。

脸上带着与年龄不符的冷峻:“你怕了。”

梵音渡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把锋利的匕首刺穿了大殿的寂静。

“你胡说,我堂堂帝王,九五之尊,我怕什么?”

老皇帝的面容扭曲了一瞬。

“怕我见到宫外的百姓。”梵音渡的视线毫不退缩地迎上自己的父亲,“怕他们告诉我真相——那天,神明要的只是一个容器,根本不必杀人。”

梵音渡的声音越来越清晰:“是你跪得太快,求饶得太卑微,才让神明觉得...杀死一个妃子,就能让北域的皇帝像狗一样听话。”

“闭嘴!”老皇帝猛地站起身,龙袍剧烈抖动。

“母亲因你的懦弱而死。”梵音渡一字一顿地说,每个字都像钉子般敲进在场每个人的耳中,“而现在,你连听真话的勇气都没有。”

这句话如同一把淬毒的匕首,精准刺入老皇帝最脆弱的软肋。

他脸上的肌肉剧烈抽搐,元婴期的灵力不受控制地爆发,殿内的陈设在这股威压下纷纷炸裂。

“你找死!”

伴随着一声令人牙酸的骨裂脆响,他竟亲手拗断了梵音渡的双腿!

“啊——!”

那股钻心刺骨的剧痛,通过神魂的连接,如电流般瞬间传遍了沈璃的全身,让她也忍不住浑身剧颤,仿佛自己的骨头也被硬生生折断。

双腿被废的梵音渡,没有得到任何医治,反而被丢进了一间冰冷、充满了药水味的秘术实验室。

在血瞳那神明般的意志授意下,老皇帝面无表情地走到被固定在实验台上的儿子面前,亲手将一管蠕动着的、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黑色液体,注入了他的体内。

那是心魔之种。

梵音渡凄厉的惨叫声,被厚重的墙壁与结界彻底隔绝,在这座富丽堂皇的宫殿里,没有掀起一丝波澜。

记忆的画面猛然一晃,一股来自外界的、恐怖绝伦的灵压,让沈璃的神魂一阵剧烈动荡。

她能感觉到,楚嚣那截狐尾吊坠所化的九尾天狐虚影,光芒正在飞速黯淡,已在萧瀛连绵不绝的攻击下濒临极限。

赤练和花铃她们,也快撑不住了。

必须快!

沈璃咬紧牙关,不顾识海的刺痛,将更多的神魂之力猛地灌注进去,强行催动着记忆的流转。

更多的景象纷至沓来。

画面飞速流转,她看到大皇子梵星河的模样与老皇帝愈发相似。

这个善于阿谀奉承的皇子刻意模仿着父亲的一举一动,用甜言蜜语和精心设计的表演,成功赢得了老皇帝全部的宠爱。

而梵音渡则被彻底遗忘在那间冰冷的实验室里,日复一日地承受着心魔的侵蚀。

但在无尽的黑暗中,梵音渡始终没有放弃。

每天深夜守卫换岗的间隙,他都会用自己孱弱的身体,一次又一次撞击着囚禁他的琉璃舱。

千丝万缕的实验管路被扯动,覆在她身上鼓动,如同怎么也挣脱不了的柩衣。

起初这举动当然如同蚍蜉撼树,但随着时间推移,那看似坚不可摧的舱壁上,终于出现了一丝几乎不可见的裂痕。

“快了...就快了...”梵音渡嘶哑的自语声在空荡的实验室里回荡。

就在他即将成功的前夜,一个值班术士偶然发现了琉璃舱的异常。

刺耳的警报声响彻整个地下实验室,红光将四面墙壁染成血色。

梵音渡用尽全身力气撞开破损的舱壁,拖着残废的双腿爬向相邻的杂物间。

他蜷缩在一堆废弃的实验器材后面,屏住呼吸,听着外面杂乱的脚步声和怒吼声越来越近。

“灯下黑...”梵音渡沾满血污的脸上露出一个惨淡的笑容,这个最危险的地方反而成了他暂时的庇护所。

凭借着多年来对实验室布局的熟悉,梵音渡趁着守卫搜索外围的间隙,忍着双腿传来的剧痛,一点一点向出口挪动。

每移动一寸都像是走在刀尖上,但他紧咬的牙关没有泄露一丝呻吟。

老皇帝很快闻讯赶来,他的神识早已锁定了梵音渡的位置,但令人毛骨悚然的是,这位父亲脸上竟浮现出诡异的笑容。

“不必追了。”他抬手制止了准备行动的暗卫,“让他跑。”

老皇帝眯起眼睛,享受着这种猫捉老鼠的快感。

看着神明选中的躯壳在自己掌心狼狈挣扎,这种掌控一切的滋味令他陶醉。

更何况,他心中已经酝酿出一个更加美妙的计划。

就在梵音渡拖着残废的双腿,历尽千辛万苦逃出北域皇城的那一刻,一道旨意以最快的速度传遍了北域全国。

二皇子梵音渡身染魔气,走火入魔,已成疯魔。

他的逃脱,将为整个北域引来灭国之灾。

凡提供其线索或将其捕获者,赏万金,封万户侯!

一夜之间,整个北域都成了追捕他的猎人。

他曾经的家园,化作了追杀他的天罗地网。

记忆的画面在这一刻再次破碎。

沈璃的神魂被一股更加强大、更加阴冷的力量死死锁定。

是萧瀛!

他察觉到了沈璃的窥探,竟隔着时空与神魂的壁垒,直接对她发动了攻击!

梵音渡记忆深处,那被滋养壮大、早已与他融为一体的心魔,在萧瀛的力量催动下,化作一张遮天蔽日的狰狞巨脸,猛地张开血盆大口,要将沈璃这缕外来的意识,彻底吞噬、同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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