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城郊百味工坊深处。
一座被严密把守的独立工棚内,沈峰站在一座巨大的工作台前,手中拿着一块泛着奇异银灰色泽的精铁零件。
工作台上油布半掩,隐约可见几张图纸轮廓和几根刚刚铸造成型的金属长管毛坯。
指腹摩挲着冰冷的表面,对着身边的张头微微颔首,“这批做得不错,保持这个质量,加快生产!”
“是!”
又完成一批质检审核,沈峰走出营帐,准备去外面透口气。
刚迈出工坊大门,陶明粗犷的声音便如同炸雷般响起,“老大!逮到只耗子!”
他带着几名浑身杀气腾腾的“巴屠”队员大步踏入,其中一人粗暴地推着一个被堵住嘴、捆着双手的黑衣汉子。
那汉子衣着普通,但眼神凶戾,此刻因挣扎而显得狼狈不堪。
陶明咧嘴,露出一口白牙,带着捕猎成功的兴奋:“老大!你猜我们回来路上遇见什么了?”
“这厮鬼鬼祟祟趴在石头后面,探头探脑,盯着咱们工坊这边,看得那叫一个起劲!”
“我让兄弟们摸上去,这家伙力气大得很,费了点功夫才按住!”
沈峰示意陶明扯下对方嘴里的破布,“谁派你来的?想在我这看出什么门道?”
探子眼神慌乱地扫过工棚,强作镇定地闭口不言。
“装哑巴?”
陶明狞笑一声,蒲扇大的手抓住汉子的头发向后一扯,想看清他的脸。
就在这一扯之下,汉子因痛苦而剧烈扭动脖子,耳后发丝滑落。
借着工坊门口熊熊燃烧的火把光亮,沈峰瞬间捕捉到那人耳根后方一个极其隐蔽的标记。
一只拇指盖大小,纹路清晰的红色蝎子刺青!
“红蝎子?!”沈峰眼神骤然一凝,心中警铃大作!
几乎在沈峰认出刺青的同时,那探子眼中凶光暴涨!
刚才的狼狈和痛苦仿佛瞬间消失,捆缚的绳索竟不知何时被其暗中挣脱!
他身体猛地一矮,如同蓄力已久的毒蛇,从袖中抽出一柄泛着幽蓝寒光的淬毒匕首直刺沈峰咽喉!
动作迅猛,显然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心理准备:一旦身份暴露的瞬间暴起搏命!
“老大小心!”陶明怒吼出声,但变故发生得太快,他距离稍远,救援已然不及!
沈峰的反应更快!
他仿佛早已预料,在对方矮身发力的刹那,不退反进!
左手如铁钳般死死扣住汉子的持匕手腕,恐怖的力量瞬间爆发,“咔嚓”一声脆响,腕骨应声而碎!
匕首脱手坠地,发出清脆的叮当声。
同时,沈峰右腿膝盖如重锤般狠狠顶在探子肋下。
剧痛让探子身体弓起,气息骤窒。
沈峰顺势一个拧身旋压,将其被废的右臂反剪身后,同时右脚狠狠踏在其后心,将整个人死死摁压在地上!
探子发出一声凄厉绝望的闷哼,脸被重重压在地面,口中溢出鲜血,浑身骨骼仿佛散架,再无力挣扎。
沈峰整套动作行云流水,快如闪电!
直到完成压制,周围的“巴屠”队员这才反应过来,迅速拔刀围拢,杀气腾腾地指向地上动弹不得的探子。
沈峰俯视着脚下这具躯体,眼神如同淬了冰的寒铁,“哼,看样子‘那个人’已经按捺不住了。”
他脚下微微用力,踩得探子又是一阵痛苦的抽搐,“带下去,工坊后面有顶空帐,正好当审讯室。咱们京卫司的手段,让这位‘客人’也开开眼。把他知道的关于红蝎子的一切,都给本侯爷撬出来!骨头渣子都不许剩!”
“明白!”陶明眼中怒火燃烧,刚才的惊险让他心有余悸,此刻更是杀意凛然。
他亲自上前,用更粗的绳索将探子捆上,像拖一条死狗般将其从地上拽起,粗暴地拖向工坊深处。
沈峰转身对着门口肃立的“巴屠”队员沉声下令:“今夜之事,严密封锁。工坊岗哨轮次加倍,外围三里再布暗桩。一只苍蝇,也不许再放进来。”
“是!”队员们凛然应命,杀气腾腾。
沈峰站在工坊门口,目光扫过地上那柄淬毒的匕首和空气中残留的血腥气,再望向远处深沉的夜幕,嘴角缓缓勾起一丝冰冷彻骨的弧度。
时间在工坊有规律的锤锻声和远处审讯室断续的动静中悄然流逝。
就在这黎明前最深的黑暗里,京都城内,郑国公府的书房中,灯火通明。
郑启轩和楚天骄相对而坐,气氛却截然不同。
郑启轩脸色铁青,听完手下关于苏清澜破局的汇报,猛地将手中茶盏掼在地上,摔得粉碎!
“废物!一群废物!竟然让那苏清澜给破了局?!布行那边眼看就要得手,被她随便煽动几下,就前功尽弃了?!”
他胸膛剧烈起伏,眼中燃烧着愤怒火焰,“沈峰那缩头乌龟躲在工坊里打铁,留下个女人在外面兴风作浪,偏偏还让她得手了!简直可恶!”
楚天骄的脸色同样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苏清澜破局的精准与高效,超出了他的预期,这让他感到了强烈的威胁和被冒犯的屈辱。
“此女……确实小觑了。”
楚天骄的声音阴冷刺骨,“本以为只需稍加压力,定远商行便会如朽木般崩塌。没想到这苏清澜,竟真有些手段,能如此之快的稳住阵脚……是我等大意了。”
短暂的沉默后,楚天骄眼中阴鸷的光芒闪烁,一个更恶毒的计划在他心中成型,“不过……她再能折腾,终究是个女人!”
“这世道,女子掌权,便是她最大的弱点,也是她无法摆脱的原罪!既然商战一时受阻,那便攻其必救,毁其根基!”
郑启轩闻言,脸上的暴怒瞬间转化为狞笑:,“妙啊!楚兄高见!攻其必救……毁其根基……哈哈哈哈!”
他仿佛已经看到了胜利的景象,“第一步谣言不成,这第二步,便要让她这‘女子掌权’成为她的催命符!让全京都都知道,定远商行之主是个不守妇道、招灾引祸的祸水!她的布行藏污纳垢,晦气冲天!”
楚天骄微微颔首,语气带着即将报复成功的快意,“正是。谣言如刀,专斩人心。待她苏清澜名声扫地,人人避之唯恐不及,商行信誉崩塌,人心离散……纵有通天手段,也难挽狂澜。”
“届时,定远商行自然分崩离析,不攻自破!”
郑启轩眼中闪烁着嗜血的光芒,“对!到时候,我看那缩在工坊里的沈峰,还怎么当他的缩头乌龟!”
“他这条丧家之犬,也得乖乖滚出来受死!”
他拿起新倒的茶盏,与楚天骄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来,楚兄,且让我们静待苏清澜全面溃败的好消息!”
密谋已定,阴毒的种子被悄然洒下。
很快,借助楚、郑两家庞大的能量,这场无声的战争,便借着精心炮制的流言火种,在京都城内茶馆酒肆、深宅大院间,迅速蔓延开来。
“听说了吗?定远侯沈峰染上了个怪癖,躲进工坊打铁玩,生意全甩给那个江南来的苏小姐了!”
“啧啧,到底是纨绔的底子,稍微有点钱就贪玩享乐!让一个女人抛头露面执掌偌大商行?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我看定远商行是彻底完了!苏氏再厉害,那也是在江南。她苏清澜一个女流之辈,在京都无依无靠能撑几天?”
“就是郑、楚两家稍微动动手指头,她就得哭着回江南去!”
“可不是嘛!听说那苏清澜,仗着有几分姿色和巧舌,惯会迷惑男人。沈侯爷怕不是被她灌了迷魂汤!”
“一个女子不安于室,出来搅动风云,成何体统?晦气!”
流言的攻击点从单纯的“沈峰纨绔、无能”迅速转向“女子当权悖逆伦常”、“女子经商招致祸患”。
试图从根本上抹黑苏清澜的声誉和能力,将她塑造成一个不合规矩、居心叵测的祸水。
一时间,整个京都城的空气中,都弥漫着针对苏清澜的汹涌恶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