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名崴脚工人的现身说法,只是点燃了第一把火。
真正让这把火烧成燎原之势的,是一个买了“滋补养生酒”的中年男人。
第二天一大早,国营药店的门还没开,门口就乌泱乌泱地围了一大群人。带头的,正是昨天那个买了养生酒的中年男人,他此刻红光满面,声音洪亮得像是挂了个高音喇叭。
“都别挤!听我说!”
他清了清嗓子,对着街坊邻居们激动地喊道:“昨天我老爹不是一直头晕乏力,浑身没劲嘛?我就给他喝了一小口那金黄色的药酒!就一小口!你们猜怎么着?”
“今天早上,我爹天不亮就起床了!自个儿在院子里打了一套拳!还嫌我妈早饭做得慢,自己下厨烙了两张大饼!我爹都七十了!他说感觉自己回到了四十岁!”
中年男人越说越激动,大手一挥,下了个定义。
“那哪里是酒?那他娘的就是仙丹!”
“真的假的?这么神?”
“老李头家的情况咱们都知道,他还能打拳?”
“我娘也是浑身疼,快,给我来一瓶!”
人群彻底疯狂了。
李长兴打开店门,一群人就乌泱泱的挤了进来。
“老板!给我来一瓶养生酒!”
“我要两瓶!”
“别抢!我先来的!”
不到半个小时,剩下的十几瓶滋补养生酒被一抢而空。
人群散去,李长兴看着已经空了的药架,再看看满满一抽屉的钱,脑子有点发蒙。
他将昨天的营业额和今天的加在一起算了算,除去成本,光是属于他自己的一成提成……
整整五十块!
这可是他一个月的死工资!
现在仅仅用了一天多的时间,他就赚到手了!
李长兴的激动的手都在抖,不但赚到了钱,他这药店的名声也跟着打响了。
李长兴跑到店门口,望夫石一样的朝外面张望着。
那个陈大师怎么还不来!
……
街对面福春堂诊所里。
赵卫东再也摇不动手里的蒲扇了。
他派出去打探消息的伙计脸色难看的跑了回来。
“老板!打听清楚了!那酒神了!活血酒能让断骨的下地,养生酒能让快死的人还阳!现在黑市上,一瓶已经炒到二十块了,还有人收!”
“卖酒的人叫陈大师,开个拖拉机来的,具体住哪没人知道!”
赵卫东把蒲扇狠狠往桌上一拍脸上阴沉的像是能滴出水来。
他眼睛里闪过异样的光,似乎在酝酿着什么。
……
与此同时,县城的一个茶摊上,几个流里流气的青年正围着桌子喝酒。
“听说了吗?国营药店出了个神药,十五块一瓶,还抢疯了!”
“我听我三舅家的表哥说,卖药的是个年轻人,开个破拖拉机,一天就赚了好几百!”
“我操!这么牛逼?!”
坐在主位上的徐铁柱,正一口一口地喝着闷酒,听到这话,心中一惊,手上的酒杯用力捏紧了。
开拖拉机的年轻人?天价神药?
陈大千!
一定是他!
那个废物不是刚买了台拖拉机吗?他哪来的钱?除了卖这个药,还能是哪来的!
凭什么?
凭什么他一个赌狗酒蒙子能这么快就发财。
凭什么他一个二流子,能搞到这么多来钱的买卖?
嫉妒和怨毒像两条毒蛇,瞬间吞噬了他仅存的理智。
徐铁柱猛地站起身,面目狰狞,对着周围的狐朋狗友嘶吼道:“兄弟们!想不想发财!”
“想!”
“跟我走!去把本该属于我们的东西,抢回来!”
……
第三天上午。
李长兴感觉自己快要疯了。
店里挤满了等不到货而怨声载道的顾客,他被骂得狗血淋头,焦头烂额。他一会儿跑到门口望眼欲穿,一会儿又缩回柜台唉声叹气,心里把陈大千骂了千百遍,又求了千百遍。
祖宗!我的财神爷!您快来吧!
就在他濒临崩溃的时候,街道尽头,那熟悉的“突突突”声终于响了起来。
是拖拉机!
是陈大千!
“来了!陈大师来了!”
李长兴像是看到了救星,连滚带爬地从柜台后面冲了出去,那速度,比兔子还快。
陈大千开着拖拉机缓缓驶来,看着药店门口这黑压压的人群,也是微微一愣。
这次他带了足足五大箱药酒,以为已经很高估了销量,现在看来,他还是远远低估了人性的疯狂。
“陈大师!我的亲爹!您可算来了!”
李长兴一把冲到拖拉机旁,也不管脏不脏,抱着陈大千的大腿就开始嚎,眼泪鼻涕一大把。
周围等待已久的顾客“轰”的一声,将拖拉机围得水泄不通,那场面,比抢过年的猪肉还要火爆。
“大师!给我来十瓶!”
“我要一箱!”
就在场面即将失控之时,一个温和却充满力量的声音响了起来。
“大家让一让,让一让。”
赵卫东带着两个穿着长衫的伙计,分开人群,风度翩翩地挤到了陈大千面前。
他脸上挂着笑容,对着陈大千客气的说道:“这位想必就是陈大师吧?我是街对面富春堂的掌柜,赵卫东。”
“大师,您的神药跟这个小店合作简直折辱了您的名声,我今天来是跟您谈合作的。”
赵卫东直接开出了自己的条件。
“你的药酒,我福春堂全要了!价格比他的高一成!全部现款结算!”
“姓赵的!你他妈的敢截胡!”李长兴一听就急了,跳起来就骂。
“有你这么做生意的吗?还要不要脸了!”
可他刚要跟赵卫东拼命,门口就传来一阵动静。
“都给老子滚开!”
十几个流里流气的青年推开众人,硬生生挤开一条路。
为首的正是双眼血红的徐铁柱。
全场的目光瞬间被吸引了过去。
只见徐铁柱死死的盯着陈大千,伸出还没好利索的手红着眼睛吼道:
“大家别被他骗了!”
“他叫陈大千!是我妹夫!”
“他手里的药方,是我们徐家祖传的!是他偷了我家的药方,才做出的这个酒!”
这话犹如一颗巨石投进了平静的湖面,顿时激起了轩然大波。
所有人都愣住了,看向陈大千的眼神也带上了怀疑和审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