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摸着书页想,要是能开个点心铺子该多好。
可便宜爹肯定嫌丢人,堂堂部长女儿站柜台,像什么话?
“要不考大学?”贝米咬着嘴唇自言自语。
高考刚恢复没几年,夜校倒是个好借口,原主连小学都没念完,真要考大学还得从头学起呢。
窗外传来领居家电视声,她把书一合,管他呢,车到山前必有路。
夜深了,程家二楼主卧的争吵声却越来越大。
“当初我就不同意你把那丫头接来!”李英歇斯底里,扯着嗓子喊,“二十年不管不问,现在倒想起来让她攀高枝了?”
程康年脸色铁青:“你到底有完没完,让小莹嫁过去你也反对,现在贝米来了你又闹。”
听到这话,她声音又尖起来,指着楼下:“你觉得我在闹?你看看她那双眼,是不是跟你以前书房里那张照片上的女人一模一样!”
“闭嘴!李英,别忘了你是怎么当上这个程太太的。”程康年猛地拍桌,嗓门也大了起来,“只要婚事成了,我调去总参的事就稳了。这些年我亏待贝米够多了,你少在这儿给我添乱。”
李英脸色唰地白了,浑身颤抖着,把梳妆台上的雪花膏瓶子全扫到地上,摔得粉碎。
周遭安静了几秒。半晌,她扶着梳妆台边缘,声音嘶哑:“那让她住校去,我一眼都不想多看。”
“住校这事免谈,现在全靠她跟季家维系感情,你跟个孩子较什么劲?”
“那…让我侄女来?那丫头高中毕业,比乡下土包子强多了。”
“放屁!”程康年气得爆粗口,“你今天去季家是没看清楚形势吗?现在季家老两口就认准贝米了,你当这是菜市场挑白菜呢。”
“季家是什么门第?季老爷子跺跺脚四九城都得震!”
“那你让我天天看到她在这里碍眼吗?”李英颓然跌坐在床边,抽泣声断断续续。
程康年语气缓了缓:“都四十岁的人了,跟个小姑娘较什么劲?横竖过几个月她就嫁了。”
一楼楼梯阴影里,贝米光脚站着,嘴角微微上扬,楼上每句话都清清楚楚飘上来,她轻手轻脚退回房间,反锁了门。
按原着剧情,离嫁进季家至少还有小半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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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餐桌上只有李英冷着脸喝粥,连平日装模作样的嘘寒问暖都省了。
没一会儿,她吃完早餐就拎着包出门了,连句话也没说。
贝米咬着筷子尖,眼珠一转。
等家里静下来,她换上了自己改的短袖衬衫,把老式工装领口剪成小v领,袖口还绣上了几朵淡黄色的小花,配上米色直筒裤,清爽又精神。
然后对着镜子把辫子扎得高高的,抹了点雪花膏,这才拎着一小包桃酥往凉亭走。
凉亭里早就坐了几个摇蒲扇的大妈,一看见她,立刻热情招呼:“哎哟,这不是程家的侄女吗?快来坐。”
贝米笑眯眯地走过去,把桃酥往石桌上一放:“婶子们尝尝,我自己做的。”
“这闺女手真巧。”王大妈捏了一块,咬了一口就直夸,“比副食店卖的还香。”
“贝米啊,昨天咋没见着你?”孙大妈八卦地凑过来。
“去相亲啦。”贝米抿嘴一笑。
“啥?你这模样还用相亲?”
几个大妈顿时来劲了,上下打量她,“瞧瞧这皮肤,白得跟剥了壳的鸡蛋似的,眼睛又大又亮,比文工团那些姑娘还俊。”
说着说着,话题就莫名拐到了程家身上。
孙大妈压低声音:“你们知道不?当年程部长下乡时,可是说要打报告结婚的,后来咋就没信儿了?”
贝米睁圆眼睛,心里门儿清说的肯定是原主亲娘:“啊?还有这事?”
“你不知道?听说那乡下女人一直都在等着程部长呢,结果被李英插了一脚。她当初就是个小县城来的,愣是把程部长勾搭到手了。”
贝米心里咯噔一下。难怪原着里原主妈病死前还念着负心汉,敢情是被人截胡了。
她捏着桃酥的手紧了紧,面上还是天真样:“我年纪小,这些都不懂呢。”
“哎呀~”孙大妈又凑近了些。
葡萄架下凉风习习,大妈们你一言我一语,把陈年旧事抖了个底朝天。原来李英当初是县文化馆的,借着送材料的由头,半夜摸进程康年宿舍。
“那她爹不也是县里卖花生的?现在倒摆起官太太架子来了。”王大妈把话插了进来,对着地面啐了一口,“自己攀上高枝了,反倒瞧不起乡下人,装什么清高呢。”
贝米听得津津有味,时不时还配合地哎呀一声,逗得大妈们越说越起劲。
一下午的功夫,她不仅听完了程家的陈年旧事,还顺带知道了谁家媳妇跟人跑了、谁家婆媳天天吵架,甚至还有隔壁楼张主任偷偷倒卖粮票的秘闻。
太阳西斜,大妈们意犹未尽,拉着她的手说:“明儿还来啊,你想知道啥,咱们这儿都有消息。”
“好嘞。”贝米脆生生应着,这可比看电视有意思多了。
晚上,程康年从公文包里掏出一叠纸推到贝米面前:“学校给你联系好了,明天就去报到。”
贝米拿起一看。嚯,这不是三十年后那所重点大学的前身吗?她想起原着里那个拐跑原主的男人,好像就是这学校的。
叫什么来着…张伟?王强?反正是个大众名。
她收回思绪,乖巧地折好证明,眼睛弯成月牙:“谢谢爸,我一定好好学习。”
回到房间,贝米立马翻出前两天在裁缝铺定做的掐腰连衣裙。米黄色的确良布料,腰线收得恰到好处,领口还缀着圈木耳边。
往身上一比划,衬得胸是胸腰是腰,连她自己都忍不住对着镜子转了个圈。
贝米哼着歌儿,把连衣裙小心挂好,又从抽屉里翻出季奶奶送的发卡,珍珠的,往鬓边一别,镜子里的小姑娘顿时多了几分书卷气。
“完美~”她拿着小镜子来回看,听见门外程康年在打电话:“...对,就安排在经济系...”
经济系?她竖起耳朵,可惜后面的话听不清了。不过无所谓,反正明天就知道了。
收拾好书包,贝米又检查了明天要带的文具:钢笔、笔记本,还有入学证明。这个年代的学校课堂,应该挺有意思的。
关灯前,她最后看了眼挂在衣架上的新裙子,才安心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