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誓碑上的金光刺得人睁不开眼,灵悦却死死盯着那盘旋的凤凰纹路——它们与她额间发烫的无契印记同频震颤,连心跳都跟着纹路的流转加快。
“这是曜灵始祖设下的终极封印。“她嗓音发哑,记忆突然翻涌:三百年前在藏书阁,青鸾指着《曜灵秘录》里模糊的拓本说,“初代仙尊以凤凰为誓,布下能镇万邪的杀招,只是血引之法早已失传......“此刻碑底转动的“以血为引“四字,正与古籍残页上的朱砂批注重叠。
邹云逸的手在她腰间紧了紧,掌心的温度透过仙衣渗进来:“灵悦?“
“必须以凰誓持有者的血为引。“灵悦仰头看他,眼底映着金光,“我是曜灵仙君,这血引,只能是我。“
话音未落,她指尖已凝聚起一道青色仙力。
骨剑“嗡“地轻鸣,剑尖划出细而深的伤口,血珠刚冒头便被金光吸向碑身。
刺痛从指尖窜到心口,灵悦却笑了——这疼比不得当年在洗仙池受的苦,比不得主祭残魂啃噬她灵识时的灼痛。
“小心!“邹云逸突然揽着她旋身半转,一道黑雾擦着她后颈掠过,在墙上灼出焦痕。
“是主祭残魂!“青鸾的声音从殿角传来。
她不知何时已铺开半卷古籍,指尖蘸着朱砂在地面飞画,“封印术需要四象方位同时激活,否则血引会被反噬!“
红绫从石鼎后探出半张脸,发间银铃被震得乱响:“我去东方!“话未说完人已掠起,素色裙裾扫过满地碎砖,像只急于护主的雀儿。
“幻灵兽守南方,邹云逸去西方,我北方。“青鸾咬破指尖,在最后一道纹路收尾处点下血印,“记住,方位一旦激活就不能动,否则阵眼会塌!“
邹云逸松开灵悦时,掌心还沾着她的血。
他弯腰拾起诛邪剑,剑身的情契纹路亮得刺眼:“等我回来。“
灵悦望着他的背影,突然抓住他手腕。
他的手背上有道新添的抓痕——是方才替她挡黑雾时被碎岩划的。“当心。“她轻声说,喉间像塞了团棉花。
邹云逸反手握住她的手,在她掌心落下一吻:“你才是最该当心的。“
话音刚落,殿内突然响起金铁交鸣之声。
灵悦猛地转头——红绫的身影停在东墙下,离她原定的阵点不过三步。
她对面站着个穿玄色劲装的女子,手持凰羽长枪,枪尖正抵住红绫的肩窝。
“你不该插手凰誓之事。“女子开口时,灵悦的幻灵之眼突然发烫。
黑雾正顺着她的耳后血管翻涌,将原本清澈的眼仁染成浑浊的灰——那是被主祭意识操控的迹象!
“阿绫!“灵悦想冲过去,却被一道金光拽回。
凰誓碑的血引开始灼烧她的指尖,剧痛顺着经脉窜遍全身,她踉跄着扶住碑身,额头抵在冰凉的石面上。
红绫的银铃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她没有退,反而欺身向前,用肩膀撞开长枪,右手迅速结出灵蝶印——那是她们在洗仙殿当差时,趁夜偷学的防身术。“我偏要插手!“她喘着气笑,“谁让你欺负我家灵悦?“
玄衣女子的枪尖划出半圆,带起一阵腥风。
红绫旋身避开,发簪却被挑落,乌发如瀑倾泻。
灵悦这才发现,她腰间系着自己去年送的青玉平安扣——当时红绫说“太贵重“,如今却贴身戴着。
“东方阵点被阻!“青鸾的传音带着急,“灵悦,你必须加快血引!“
灵悦咬着唇,将更多鲜血按在碑上。
金光突然暴涨,她眼前泛起黑花,恍惚看见初代仙尊的虚影在碑中浮现。
那道身影指向她的眉心,无契印记突然炸裂般疼,竟有细血从额角渗出。
“灵悦!“邹云逸的声音从西方传来。
他的诛邪剑已出鞘,剑光照亮半面墙——不知何时,西方阵点也多了个被黑雾缠绕的身影,正握着淬毒的匕首逼近他后心。
灵悦的指甲深深掐进碑身。
她能听见幻灵兽在南方发出的低鸣,能看见青鸾在北方与什么东西缠斗时扬起的衣摆。
原来主祭残魂早有准备,竟操控了所有凰族遗民来阻封印......
“他们又被控制了!“
幻灵兽的低吼像惊雷般炸响。
灵悦抬头时,正看见它庞大的身躯跃向空中,周身的幻雾凝成利剑,朝南方阵点的黑影劈去。
而在这声低吼里,凰誓碑的金光突然变得刺目欲盲。
灵悦的意识开始模糊,却听见心底有个声音在说——
这一次,谁都不能再阻止我。
幻灵兽的低吼撞破殿内的血雾,它银白的兽爪在半空划出三道荧光,周身幻雾骤然凝结成半透明的屏障,将东、南、西、北四个阵点全部笼罩进去。“他们的记忆还在!“它的声音带着灵力震荡,每说一个字,屏障上便泛起涟漪,“只要唤醒......“
话音未落,东墙下的玄衣女子突然踉跄后退两步。
她握着凰羽长枪的手在发抖,枪尖垂落时划过红绫的衣袖——方才还狠戾的眼神里,竟浮起一丝迷茫。
红绫趁机抓住她手腕,掌心的灵蝶印轻轻按在对方脉门:“阿姐?
是我啊!
三年前在凤凰台,你教我折火凤灯的阿姐!“
玄衣女子的瞳孔剧烈收缩。
黑雾顺着她耳后血管翻涌的速度慢了半拍,灵悦的幻灵之眼清晰看见,黑雾里浮出半片记忆残像:穿月白裙的少女蹲在篝火旁,将染了金粉的纸页折成小凤,发间银铃与红绫此刻的响动如出一辙。
“东方有动静了!“青鸾在北方阵点的惊呼混着剑鸣传来。
灵悦转头时,正看见青鸾手中古籍突然泛起青光,她对着缠斗的黑影大喝:“你当年在藏书阁抄《凰羽经》,抄错了第七行'尾羽承辉'的'辉'字!
阁主罚你抄了十遍,可还记得?“
那黑影的攻势陡然一滞。
它捂着太阳穴跪倒在地,黑雾从指缝间渗出,露出底下一张年轻的脸——正是上个月替青鸾送过茶的小仙侍阿松。
西方阵点的邹云逸趁机旋身,诛邪剑的剑锋挑起那柄淬毒匕首,“当啷“一声钉进石柱。
他反手扣住敌人后颈,指腹重重按在对方后颈的凤纹胎记上:“你娘在归凰村等你送新晒的凤凰茶,说今年的茶青比往年都香。“
敌人的身体瞬间僵直。
黑雾如退潮般从他七窍涌出,露出一张满是泪痕的脸:“我...我娘她咳得厉害,我偷了主祭的丹药...“
“够了。“灵悦的声音突然沙哑。
她能感觉到凰誓碑的血引在疯狂抽取她的灵力,指尖的伤口早已凝结成金红的血痂,可碑身的凤凰纹路仍在翻涌,像要将她整个人都吞进去。
额间的无契印记烫得几乎要烧穿皮肤,初代仙尊的虚影再次浮现,那道虚影的手正按在她心口——那里有她与邹云逸的情契,此刻也在发烫。
邹云逸甩开敌人,几步掠回她身侧。
他的玄色衣袍染了血,发绳散了半缕,却仍将诛邪剑横在两人身前:“时间不多。“他低头看她,眼底映着碑上的金光,“主祭残魂在试图融合伪凰化身,最多半柱香。“
灵悦伸手按住他染血的衣袖。
指尖触到他腕间的温度,像触到了定海神针。
她想起三百年前在洗仙池,他也是这样,用身体替她挡下雷霆;想起五百年前在忘川边,他握着她的手说“我陪你“;想起方才他手背那道新添的抓痕——此刻,那道抓痕上还凝着半滴未干的血珠。
“我准备好了。“她仰起脸,无契印记的血珠顺着脸颊滑落,滴在凰誓碑上。
金光突然暴涨成实质,将整座殿宇照得如同白昼。
灵悦能听见自己骨骼发出的轻响,能感觉到凰火从丹田腾起,顺着经脉烧遍全身——那是属于曜灵仙君的本命之火,此刻正与碑上的凤凰纹路共鸣,每一道火焰都在喊着同一个名字:封印,封印!
“凰誓在此,曜灵未亡!“她的声音混着凰火的轰鸣,震得殿顶的琉璃瓦簌簌坠落。
邹云逸的手突然覆上她按在碑上的手,两人的血珠交融在一起,顺着纹路爬向碑身最深处。
幻灵兽的幻境屏障开始碎裂,青鸾和红绫几乎是同时扑向各自的阵点,将最后一道血印按进石缝。
金色的封印阵在地面炸开。
灵悦看见主祭残魂的黑雾被金光撕成碎片,看见伪凰化身的鳞甲片片剥落,露出底下腐烂的尸身。
她看见红绫扑过去抱住那玄衣女子,两人的银铃在金光里叮当作响;看见青鸾扶起阿松,将半块桂花糕塞进他手里——那是藏书阁的老规矩,受了惊吓要吃甜的;看见邹云逸的诛邪剑嗡嗡作响,剑身上的情契纹路与她额间的印记连成一线。
秘境终于归于平静。
灵悦瘫软在邹云逸怀里,额头抵着他的肩窝,能听见他剧烈的心跳。
凰誓碑的金光缓缓收敛,露出碑身最下方新浮现的一行小字。
灵悦眯起眼,借着最后一丝金光看清那行字——
“凰誓终有尽时,然曜灵未灭,誓约之人,当择新主。“
话音未落,整座秘境突然剧烈震动。
灵悦抬头时,正看见碑顶的凤凰纹路突然活了过来,金红色的尾羽扫过虚空,在穹顶上划出一道裂痕。
裂痕里漏下的光,像极了三百年前她初入仙宫时,看见的第一缕晨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