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许府的气氛明显变得不对劲。
衙役全都不见了,空荡荡的府邸仿佛只剩下他们三人。
季望凑到门缝处一看,发现许府已经被团团围住了。
听到了里面的动静,门外领头的衙役大喊道:“许律,你他娘的别想搞鬼!老老实实听我们主子的话,还能放你妻女一条生路,否则,就别怪我们不留情面了。”
“七皇子如今不在青州,单凭留下来的一个女人,掀不起什么风浪,我们主子说了,迫不得已的情况下,就是把她杀了都没关系!”
府外衙役的神情变得近乎癫狂,好像随时准备冲进来砍人。
许律声音发颤:“江姑娘,这可怎么办?要不然……”
就在他犹豫要不要说算了的时候,江卿打断了他的话:“来不及了,我不认识许夫人,所以你得跟我们一块儿去。”
许律微愣,没想到到了这种时候,她还愿意帮自己。
“可是外面这么多人,我们出得去吗?”一筹莫展之际,许律突然想起了什么,语气激动道:“对了!府里……府里有密道,你们跟我走。”
许律带着二人进到厨房,仔细寻找当年重建府邸的时候特意留出的密道。
当年若是有这个密道,陈兄一家或许还能有一线生机……
来不及伤怀,许律招呼季望帮着一起挪动屋内的大圆缸。
大圆缸前一天晚上刚蓄满了水,两个人想要搬动简直难如登天。
江卿见状连忙抬掌抵了上去,内力运作下,刚才还纹丝不动的水缸竟然就这样被推动了,而且她看起来好像很轻松。
她竟然有内力!主子知道这件事吗?
季望震惊之余,手上也没泄力。
没一会儿,刚才水缸的位置就露出了一块木板。
掀开木板,是可容纳一人通过的密道,不知道通向哪里。
江卿先跳了下去走在最前面开路,然后是许律,留下季望殿后。
身后传来砰砰的砸门声。
衙役在府外喊话太久,发现没有动静,便直接破门而入了。
现下已经搜到厨房,眼看厨房门就快顶不住了。
季望催促道:“不好,被发现了,快走!”
密道通向许府外,几人爬出去之后,留守府外的衙役发现了他们,已经叫喊着朝这边冲过来了。
季望将二人拦在身后,拔剑出鞘:“小江大人,我留下来拖住他们,你们先走!”
“好,那你自己小心。”没有过多的思考,江卿当即便应了下来,连季望都不得不感叹她的果断决绝。
许律熟悉城中要道,见状连忙指引方向:“江姑娘,走这边!”
走之前江卿回头看了一眼,季望已经跟衙役缠斗在一起。
那些衙役不是练家子,只会拿着刀喊打喊杀。
季望对付他们,不成问题。
江卿跟上了许律的步伐,两人逃窜间进到了一处死胡同,路的尽头,是紧闭的庙门。
青州城内无人在意的角落,竟还有一幢破败的寺庙。
这时,身后又响起了脚步声。
江卿心惊,这么快就追上来了?
季望不可能打不过他们,除非,有隐藏的高手……
庙门关的这么紧,想要撞开肯定是不可能了,而且动静太大,会招来衙役。
如果是她自己,当然可以轻功直接飞进去,但眼下还有一个人。
就在他们打算另寻出路的时候,身后突然响起了声音:“喂,快进来!”
是林晏。
他从门后探出一半身子,左右观察着周围的情况,手上招呼他们过去,“快点儿。”
他侧过身子,两人从空隙迅速进到破庙里。
直至大门沉沉关上,许律才猛的脱力,瘫坐在地上。
他还是第一次经历这种事情。
脚步声已经到了巷口。
透过门缝看出去,江卿松了口气。
追上来的这群人不是刚才跟季望打斗的那波,应该是从府里就开始追他们的那群人。
季望好歹是萧璟留下来的人,要是出了什么岔子,自己也不好交代。
衙役追到巷口,彻底丢失了目标。
道路尽头的庙门紧闭,从很多年前就是这个样子。
微风卷起石板路上的落叶,起起伏伏,飘飘落落。
宁静,幽深。
看起来,不像是被人打扰过的样子。
失去了方向,领头的衙役收了刀,带着人回去了。
少年眉眼带着得意,邀功似的说道:“巧了不是,我暂时住在这儿。刚才听到外面有响动,就想着开门看看,没想到会是你!”
江卿诧异,“你就住在这儿?”
城里虽然闹饥荒,但客栈还是有的。
堂堂林家小公子,就住在这种破庙里?
林晏像是看穿了她内心所想,说道:“你是不是在想‘堂堂林家小公子,就住在这种破庙里?’。”
江卿:?
还没等她说话,林晏就解释道:“唉,本来我是带够了去宜都的盘缠的。”
“不过路上看那些灾民实在可怜,我就拿盘缠换了粮食给他们,没想到才走到青州,钱就花光了……”想到空空如也的钱袋,他越说越沮丧。
江卿淡淡看他一眼,“你帮得了一个人,帮不了所有人。”
“只要你露出一点愿意施舍的迹象,所有人就会像饿狼一样同时朝你扑过来,一边狰狞憎恶地质问你为什么不帮他们,一边又带着假意的纯善、愧疚将你吞吃干净。”
林晏呆愣的看着她,这副老成干练的话完全不像是会从她嘴里说出来的样子,“能帮一个算一个,难不成知道帮不了所有人,就索性一个都不帮了吗!”
江卿看他发愣,也意识到自己言辞失当,垂眸道:“抱歉,每个人的想法不同,是我多嘴了。”
她很少会干涉别人的想法,或许,是在林晏身上看到了自己最初的影子。
林晏毫不介怀,浅笑道:“多谢,受教了,不过我还是觉得应该遵循自己的内心。”
犹豫半晌,他终于问出了心中的疑惑:“宁姑娘,你年纪看起来不大,什么时候入的江湖?”
“八年前。”江卿随口答道,被自由充斥着的漫长岁月好像就在昨天。
好像只要一回头,就能看到师兄的笑脸,他总是把剑搭在肩上,吊儿郎当的跟在自己身后。
林晏抱拳垂首,话语间满是敬意,“原来是前辈。”
“我初入江湖的时候,就跟你现在差不多。不过现在的风气比不得从前,熙来利往,已经少有人会依照自己的本心了。”
江卿眉眼染上淡淡笑意,算是对后来者衷心的祝福:“祝愿你能一直如此。”
林晏望着她微怔,瞳孔轻颤。
然后。
少年笑的明媚,“多谢,希望你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