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鸣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死寂的大厅，那声音里，再无半分客气，只剩下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
“王……王秘书长……”周命脸上的肌肉不受控制地抽搐着，强笑道。
王鸣根本没有理会他的谄媚，直接开门见山，每一个字都像是一记重锤，狠狠砸在周命的脸上。
“刚刚确认了一件事。”
“王龙将军要找的那位，在北境立下不世奇功的英雄，不是你的儿子，周系。”
轰！
周命只觉得脑子里有什么东西炸开了，眼前一阵发黑，身体不受控制地晃了晃。
王鸣冰冷的声音还在继续，如同地狱的判词。
“真正的英雄，是周进。”
“就是刚刚被你当着全城宾客的面，痛斥为逆子，宣布逐出家门的，你的亲生大儿子。”
说完，王鸣甚至连多看他一眼都觉得浪费时间，转身对还愣在原地的王章道：“我们走。”
叔侄二人，在全场死一般的寂静中，头也不回地离去。
直到他们的身影彻底消失，整个大厅的空气才仿佛重新开始流动。
窃窃私语声，如同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涌来。
“什么情况？我没听错吧？王秘书长说……英雄是那个叫周进的？”
“那个被周命赶出家门的废物大儿子？”
“那……那这个周系是……冒牌货？！”
“我的天！狸猫换太子？这也太……”
所有的目光，都变了。
刚刚还充满敬畏、羡慕、狂热的眼神，此刻全都变成了震惊、鄙夷、和赤裸裸的嘲弄！
这些目光像一根根烧红的钢针，狠狠地扎在周系身上！
他从众星捧月的云端，被一脚踹进了万丈深渊！
“不……不可能！”周系脸色煞白，失声尖叫，他无法接受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猛地冲向还未走远的王章，一把拦住了他。
“王少！你刚才跟你舅舅说了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们不是谈得很好吗？你不是欣赏我，说要推荐我去京都圣武院吗？！”他像个疯子一样质问着，声音歇斯底里。
王章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他那张因恐惧和愤怒而扭曲的脸，忽然笑了。
那笑容里，满是轻蔑。
“京都圣武院？”王章嗤笑一声，像是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我跟你说的？”
他凑近周系，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一字一顿地说道：“我只是说，像‘那种’天赋异禀的人，未来是要去京都的。你觉得，你配吗？”
“还有，”王章的眼神陡然变得冰冷，“我刚刚是认错了人，把你当成了周进。以后，别再到处乱说你认识我，更别提什么京都。否则，别说京都，我保证你连灵武市都待不下去。”
说完，他像掸开一件脏东西一样，推开呆若木鸡的周系，扬长而去。
认错了人……
我只是认错了人……
这句话，如同魔咒，在周系的脑海中反复回响，将他最后一点尊严和幻想，碾得粉碎！
他僵在原地，感觉全世界的灯光都熄灭了，只剩下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和冰冷。
周围的嘲笑声、议论声，像无数只手，扼住了他的喉咙，让他喘不过气来。
他下意识地看向苏雨涵，想从那张清冷的脸上，寻找到一丝一毫的安慰。
然而，苏雨涵只是静静地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仿佛他之前在她面前说的那些话，真的只是一个无聊的玩笑。
她没有停留，甚至没有多说一个字，便转身，径直离开了这个已经沦为笑话的宴会厅。
周系彻底清醒了，也彻底崩溃了。
那被众星捧m的感觉，那即将踏上人生巅峰的狂喜，都像一场绚烂的肥皂泡，被无情地戳破，只剩下满地狼藉和刺骨的压抑。
……
与此同时，灵武市，一处幽静的宅院内。
姜家。
洗手台旁，水流哗哗作响。
一道赤着上身的年轻身影正低头冲洗着脸上的疲惫。
水珠顺着他棱角分明的脸颊滑落，流过结实而流畅的肌肉线条，最终汇聚在胸口。
那里，一道原本狰狞可怖，几乎贯穿了整个胸膛的伤疤，此刻竟已经淡化了许多，伤口边缘甚至长出了粉色的新肉，散发着蓬勃的生机。
“啧啧，你这恢复能力，简直不是人。”
一个清脆悦耳，带着几分慵懒调侃的女声在旁边响起。
被称为姜药的年轻女子，靠在门框上，手里把玩着一根银针，饶有兴致地打量着眼前的男人。
“寻常武者受了你这么重的伤，没个一年半载的调养，能下床都算奇迹了。你倒好，这才几天，伤口都快长拢了。”
周进关掉水龙头，随手拿起毛巾擦了擦脸，声音平淡而沉稳：“可能是我皮糙肉厚。”
“皮糙肉厚？”姜药嗤笑一声，美眸中闪过一丝异彩，“你这可不是皮糙肉厚那么简单。筋骨强韧如百炼精钢，气血旺盛如烘炉烈火，五脏六腑都隐隐透着宝光。这已经是传说中‘金皮玉骨’的雏形了，寻常刀剑，怕是连你的皮都破不开。”
“金皮玉骨？”周进对此不置可否，只是平静地看着镜中的自己，那双在战场上见惯了生死的眸子，古井无波。
姜药撇了撇嘴，从怀中取出一个精致的白玉瓷瓶，扔了过去。“喏，给你的。你这变态的恢复力，外伤已经好得七七八八了。但这瓶丹药，是用来清理你体内残留的异族毒素的。那玩意儿阴损得很，会影响你日后的根基。一天一粒，七天之后，保证你体内比刚出生的婴儿还干净。”
周进稳稳接住瓷瓶，拔开塞子，倒出一枚龙眼大小、散发着淡淡清香的丹药，毫不犹豫地吞了下去。
“谢了。”
“光说谢有什么用，医药费很贵的。”姜药斜靠在门框上，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看似随意地问道：“说起来，到底是什么级别的怪物，才能在你这身钢筋铁骨上留下这么一道几乎致命的伤？那爪印，我看着都心惊。”
周进的眼神微微一凝，仿佛又回到了那片血色的战场，声音低沉而清晰：“不是怪物，是异族，一个异族将领。”
他顿了顿，补充道：“半只脚，已经踏入了武圣境界。”
“哐当！”
姜药手中一直把玩着的银针，失手掉落在地。
她那张永远带着三分慵懒、七分戏谑的俏脸上，第一次出现了名为“震惊”的表情，一双美眸瞪得滚圆。“半……半步武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