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掠过断魂崖西麓,卷起战场残存的焦土与血腥。篝火在营地四周明明灭灭,映照出一道道疲惫却警惕的身影。
北冥渊站在审讯帐篷外,目光落在那被单独关押的俘虏身上。他已命人封锁其灵脉,并以特制锁链束缚,以防玄阴宗旧印突发异变。然而就在刚刚,亲卫低声禀报:“大人,令牌上的纹路……似乎在动。”
他不动声色地将玉牌收入袖中,指尖触碰那冰冷金属时,竟有一丝细微的震颤顺着掌心传入体内。
“不是错觉。”北冥渊心中暗忖,“这印记,有生命。”
就在这时,一道若有若无的气息悄然逼近。不带敌意,却也绝非寻常修士所能散发的波动。北冥渊眼神微沉,缓缓抬头望向营外方向。
一袭青衣,在夜幕下仿佛与天地融为一体。来者步伐无声,却每一步都踏在北冥渊的心弦之上。
“你等我很久了。”那人声音低沉,带着几分沙哑,却透着一股莫名的熟悉感。
北冥渊没有回应,只是静静看着对方缓步走近。月光洒落,照亮来者的面容——一张清瘦却轮廓分明的脸,眉宇间藏着岁月的痕迹,眼中却闪着锐利如刀的光芒。
“你是谁?”北冥渊开口,语气平静,却已悄然调动周身灵力。
那人微微一笑,从袖中取出一枚令牌,轻轻放在桌上。令牌表面刻着同样的古老图腾,与俘虏颈侧的刺青如出一辙。
“玄阴宗,未死。”他淡淡道,“我只是它的影子。”
北冥渊目光微凝,手指轻叩桌面,声音不重不轻:“你们早该灭了。”
“灭?呵。”那人嘴角扬起一抹冷笑,“你以为当年那一战,真是围剿?”
话音落下,空气仿佛凝滞了一瞬。
北冥渊沉默片刻,缓缓起身,负手而立:“说下去。”
那人也不客气,径直坐下,端起桌边早已冷透的茶水,一口饮尽。
“百年前,玄阴宗并非覆灭于联盟之手,而是被迫隐匿。”他放下茶杯,目光灼灼,“我们不是敌人,至少,不该是你的敌人。”
北冥渊眉头微挑:“你凭什么这么认为?”
“因为你我皆是被世人遗忘之人。”那人缓缓道,“你曾为玄灵界最耀眼的天才,却被昔日同袍背叛;而我们,曾为正道所不容,被迫藏身幽暗之地。如今你归来,欲重振家族门派,而我们,愿助你一臂之力。”
他说得坦然,语调平和,仿佛真是一番肺腑之言。
可北冥渊听得越久,心中警铃便响得越急。
“你们要什么?”他终于问出最关键的问题。
那人眼中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光:“我们要的不多。苍云岳背后的真正靠山,名单在此。”他从怀中取出一卷泛黄纸卷,轻轻推至北冥渊面前。
北冥渊没有立刻接,而是盯着那卷纸看了许久。
“你要我信你?”他忽然开口。
“你可以不信。”那人耸肩,“但你可以查。”
“怎么查?”
“去问那个俘虏。”他指了指营内,“他的印,已经被激活了。”
话音刚落,营中忽然传来一声压抑的闷哼,紧接着是锁链剧烈晃动的声音。
北冥渊眼神骤冷,身形一闪,已然踏入帐中。
那名俘虏蜷缩在地上,双手紧抓胸口,脸色扭曲,额上青筋暴起,口中发出低沉的嘶吼,仿佛正承受着难以言喻的痛苦。
“印……启动了……”他咬牙挤出几个字,双眼翻白,似是即将失控。
北冥渊俯身,一把扣住他肩膀,沉声道:“说出你知道的,否则你会比现在更痛苦十倍。”
俘虏喉咙里滚动着含糊不清的音节,最终艰难吐出两个字:
“天……镜……”
随即,他整个人猛地一震,口吐黑血,双目失神,气息瞬间断绝。
北冥渊缓缓松开手,回头看向那神秘来客:“这就是你们的诚意?”
“他已经说了。”那人依旧坐在原位,神情不变,“‘天镜’二字,足够了吗?”
北冥渊没有回答,而是转身走出帐篷,夜风扑面而来,吹乱了他束发的丝带。
“你到底是谁?”他再次问道。
那人站起身,朝他微微颔首:“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目标一致。”
“目标?”北冥渊冷笑,“你说的目标,是什么?”
“复仇。”那人眼中寒光一闪,“不过是更大的仇。”
北冥渊望着他,良久,才缓缓道:“我要时间考虑。”
“可以。”那人点头,“但我建议你尽快决定。因为有些事,拖得越久,越难回头。”
说完,他转身离去,身影逐渐融入夜色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北冥渊站在原地,久久未动。
夜风吹过,卷起他衣袍一角,露出袖中那枚仍在微微震颤的玉牌。
他低头看去,只见那图腾纹路,竟真的在缓缓蠕动……
像一条苏醒的蛇。
他指尖轻轻摩挲着玉牌边缘,心头泛起一阵难以抑制的寒意。这不是简单的法器,也不是普通的封印媒介。它更像是某种活物,蛰伏百年,只为等待一个合适的宿主。
北冥渊闭上眼,感知体内的灵力流动。那股震颤虽微弱,却如同蛛网般蔓延开来,渗透进他的经脉深处。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血脉似乎也在回应那种召唤。
“玄阴宗……”他喃喃自语,声音低不可闻。
百年前,那是怎样的一场浩劫?世人皆以为玄阴宗覆灭,但他清楚,真相远比传言更加复杂。他曾亲眼见证那场所谓的“正义之战”,也曾目睹那些所谓正道中人的虚伪与残忍。
如今,有人主动找上门来,抛出一块破碎的拼图,试图让他看清全貌。
“如果他们说的是真的……”北冥渊睁开眼,眸中闪过一丝冷光,“那么,这场棋局,才刚刚开始。”
他转身回营,脚步坚定,身后篝火摇曳,映照出他孤独而决绝的身影。
而在远处的黑暗中,一双眼睛静静注视着他,唇角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笑意。
“棋子,已经落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