器灵“烬”初啼的钟鸣余韵未消,那清越古老、带着焚尽污秽决意的声音仍在崩塌的烂尾楼废墟中回荡,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激起的却是毁灭的狂澜!
归墟之眼彻底暴怒!沈令右眼中亿万佛魔面孔扭曲到极致,发出无声的、足以撕裂凡人灵魂的尖啸!那被青铜光柱重创的污秽共鸣棱柱,仿佛回光返照般,表面黯淡的暗红邪光疯狂涌动,无数道污血般的粘稠物如同触手般从裂痕中喷涌而出,带着刺鼻的腥臭和强烈的腐蚀性,一部分卷向悬浮的东皇残钟本体,大部分则如同狂蟒般噬向刚刚诞生的、尺许高的青铜火焰人形轮廓——烬!
同时,窗外,重型货车的引擎发出更加狂暴的嘶吼!显然,第一次撞击未能达成目的,磐石物流的灭口者正在倒车,准备发起第二次、更致命的冲击!砖石废墟被碾轧的声音如同死神的磨盘,步步紧逼!
“烬!” 沈追左腕锁链断裂处传来阵阵空虚的剧痛,但精神却因与新生灵体那血脉相连般的联系而高度凝聚。他强忍伤痛,意念如同咆哮的洪流涌向那新生的器灵:“护住阿令!毁掉那柱子!”
这是他最本能的反应——保护弟弟,摧毁邪恶的源头!
然而,那悬浮于空、流淌着液态青铜与永恒金红火焰的尺许人形轮廓——“烬”,却并未立刻响应沈追的命令。
它那由纯粹能量构成、没有五官的“面孔”,依旧牢牢“注视”着沈追。冰冷、锐利、历经万古杀伐的意志中,那丝初生的懵懂似乎被一种更深邃、更沉重的“认知”所覆盖。无数玄奥的符文在它周身明灭流转的速度骤然加快,仿佛在进行着超越凡人理解的庞大运算。
一道意念,不再是宣告,而是带着一种洞穿虚妄、冰冷到令人窒息的真相,如同无形的冰锥,狠狠刺入沈追的灵魂核心:
**“所见非真,所历皆影。”**
八个字,字字千钧!
沈追如遭雷击!什么意思?所见非真?所历皆影?!星烬战场血肉横飞是假的?枯荣锁链贯穿灵魂的痛楚是假的?眼前这佛魔之眼占据弟弟躯壳的惨剧是假的?这崩塌的烂尾楼、迫近的杀机也是假的?!
荒谬!这彻头彻尾的荒谬!
就在沈追的理智因这颠覆性的断言而剧烈动摇,几乎要怒吼反驳的瞬间——
“烬”动了!
它那尺许高的青铜火焰之躯并未迎向扑来的污秽触手,也没有攻击震颤的棱柱,而是猛地抬起一只流淌着液态光芒的“手臂”,指尖凝聚起一点极致凝练、仿佛能洞穿一切虚妄的金红色星芒!
这一点星芒,并非射向敌人,而是……射向了沈令那双恐怖的眼睛!更准确地说,是射向了沈令右眼中那疯狂旋转、糅合了亿万佛魔面孔的归墟漩涡核心!
“嗤——!”
金红星芒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无声无息地没入那混乱的漩涡之中!
预想中的爆炸或对抗并未发生。
下一刻,异变陡生!
沈令右眼中那混乱的佛魔漩涡,在金红星芒没入的刹那,猛地一滞!紧接着,漩涡的中心,并非爆发出更强的归墟力量,而是……**向内塌陷**!
如同在混乱风暴的中心,打开了一个通往未知的“孔洞”!
透过那个“孔洞”,沈追的“视线”被强行拉入!
没有声音,只有纯粹的光影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流,瞬间淹没了他的意识!
他“看”到了:
* **燃烧的星舰残骸!** 并非星烬深渊那种古老沧桑的战场遗迹,而是闪烁着冰冷金属光泽、流淌着熔融能量液的、明显属于更先进科技造物的巨大舰体碎片,在虚空中无声地燃烧、爆炸!碎片上,烙印着**棱晶舰同款**却更加精密、更加巨大的暗红色棱形徽记!
* **贯穿星河的枯荣锁链!** 无数条远比贯穿他手腕粗大千万倍、散发着腐朽与死寂气息的枯黄锈绿锁链,如同宇宙级的巨蟒,从无法观测的黑暗深渊中探出,贯穿了一颗颗死寂的星球,缠绕着巨大的空间站残骸!而在那些锁链的尽头,在黑暗深渊的核心,一只**无法用语言形容其巨大、由纯粹混乱佛魔面孔构成的、缓缓睁开的眼睛**,正冷漠地“注视”着一切!那才是……真正的归墟之眼本体!
* **青衫染血!** 一道熟悉的青衫身影(许七安!),正在一片由破碎星辰和燃烧星舰构成的末日战场上浴血厮杀!他的对手,不再是深渊魔物,而是无数身着**棱晶舰同款**制式暗红战甲、手持能量武器的冷酷士兵!他们如同蝗虫般从巨大的星舰母港中涌出!许七安的古刀挥洒出斩断星辰的刀芒,每一刀都带走大片敌人,但他身上的青衫早已被鲜血(他自己的和敌人的)浸透,气息狂乱,显然陷入了苦战乃至……绝境!他身后,一座巨大的、燃烧着金红火焰的青铜巨钟(完整的东皇钟!)虚影正在黯淡、破碎!
* **弟弟的哭喊!** 一个短暂的碎片:不再是烂尾楼,而是一个纯白、冰冷、布满复杂仪器的金属房间。幼小的沈令被无形的力场禁锢在一个透明的圆柱形容器中,他满脸泪痕,拼命拍打着容器壁,绝望地看着容器外一个模糊的、穿着白色研究服、胸口别着**暗红棱晶徽章**的身影,将一个散发着污秽暗红光芒的棱晶,缓缓按向自己的额头!那正是……**归墟之眼烙印的开始!** 背景中,隐约可见巨大舷窗外,是深邃的宇宙和冰冷的钢铁星港轮廓!
所有的光影碎片,都带着一种比星烬战场更“真实”、更“新鲜”、更具科技感的残酷气息!它们如同锋利的玻璃渣,狠狠刺入沈追的认知!
“烬”那冰冷而沉重的意念,如同旁白般,随着每一个碎片的闪现,轰击着沈追的灵魂:
**“此间为镜渊!一切皆为真实战场之倒影投影!”**
**“归墟之眼本体,已被‘棱镜议会’捕获,困于‘终焉星港’!”**
**“汝之弟沈令,乃议会选定的‘初代容器’,烙印已成,意识沉沦!”**
**“汝所历之‘星烬战场’,乃终焉星港外泄之归墟气息,侵蚀位面壁垒形成的‘残响幻境’!”**
**“此烂尾楼,此棱柱,此锁链,乃至汝之病房……皆为投影映射之锚点!”**
**“许七安,乃真实战场之守钟者,其跨界投影警示,已是强弩之末!”**
**“磐石物流,乃‘棱镜议会’于此投影位面渗透之爪牙,抹除异常,掩盖痕迹!”**
真相如同冰冷的宇宙风暴,将沈追彻底席卷!
他以为的血战、牺牲、挣扎……竟然只是发生在遥远真实宇宙中那场浩劫的……**倒影**?一个庞大势力“棱镜议会”捕获了归墟之眼,用弟弟作为容器实验,泄露的力量侵蚀了位面壁垒,形成了名为“镜渊”的投影世界?他所经历的一切痛苦,都只是真实灾难在这面“镜子”里的扭曲映照?
那真实的弟弟……在名为“终焉星港”的地狱里,意识早已沉沦?
那浴血奋战的许七安……在真实战场正面临绝境?
他所珍视、所守护的这个“现实”世界……根本就是一个随时可能被抹去的、不稳定的投影?!
绝望!前所未有的绝望!比被枯荣锁链贯穿时更甚!如果一切都是投影,他的挣扎还有什么意义?他连真正的敌人在哪里都不知道!
“呃啊——!” 沈令(归墟之眼)发出痛苦的嘶鸣,右眼中被“烬”强行打开的“孔洞”正在被混乱的佛魔意志疯狂挤压、弥合!污秽的触手已然扑至“烬”的身前!
窗外,货车的引擎轰鸣达到顶点!第二次撞击即将来临!
“烬”的意念带着一丝急促的决断,如同最后的警钟,在沈追崩溃的灵魂中炸响:
**“投影若碎,映射点将湮灭!汝与汝弟意识,将随此镜渊一同归墟!”**
**“唯一生路——逆流此孔!以吾为舟!直抵真实战场之源——终焉星港!”**
**“斩议会!碎星港!夺回汝弟真魂!焚尽归墟之眼!”**
逆流而上!穿过弟弟眼中被强行打开的“孔洞”,以新生的器灵“烬”为指引和载体,突破这虚假的镜渊投影,直接杀向真实灾难的源头——终焉星港!
这是疯子才会选择的道路!但……这似乎是唯一的生路!不仅仅是为了自己,更是为了救回弟弟真正的灵魂!为了终结这投影背后的真实噩梦!
就在这时!
“轰——!!!”
磐石物流的钢铁巨兽,带着碾碎一切的狂暴力量,狠狠撞上了烂尾楼另一侧的承重墙!本就摇摇欲坠的建筑发出绝望的哀鸣,大块大块的水泥预制板如同陨石般砸落!一根扭曲的钢筋,带着刺耳的破空声,直射沈追的后心!
致命的危机与唯一的生路,同时降临!
烟尘弥漫,碎块纷飞中,沈追猛地抬头,目光死死锁定沈令右眼中那个正在被佛魔意志疯狂挤压、即将彻底闭合的“孔洞”!那孔洞之后,是燃烧的星舰,是贯穿星河的枯荣锁链,是染血的青衫,是囚禁弟弟的冰冷容器……是真实的地狱,也是……唯一的战场!
他眼中最后一丝迷茫和绝望被一种近乎疯狂的决绝取代!
“烬!” 沈追的灵魂发出咆哮,“开路!”
几乎在沈追意念响起的同一刹那!
“嗡——!”
悬浮的“烬”周身符文瞬间燃烧到极致!它那尺许高的青铜火焰之躯猛地化作一道凝练到极致的金红流光,并非迎敌,而是如同一柄逆流而上的神矛,狠狠射向沈令右眼中那即将闭合的“孔洞”!
同时,一道强大的牵引之力瞬间包裹住沈追!
生死一线!
沈追在牵引之力的拉扯下,身体猛地向前扑出,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背后袭来的致命钢筋!他的身影,追随着那道金红流光,义无反顾地……撞向沈令右眼中那旋转着亿万佛魔面孔的混乱漩涡!
就在他的意识即将彻底没入那“孔洞”的瞬间,他眼角的余光瞥见——
崩塌的烂尾楼窗外,那辆再次撞击后停下的重型货车破碎的挡风玻璃上,倒映出的并非城市废墟的夜景,而是一片燃烧着战火、漂浮着巨大星舰残骸的……冰冷星空!
镜渊倒影,在此刻,因剧烈的冲击和位面通道的强行开启,出现了刹那的……**重叠**!
下一秒,沈追的身影连同那道金红流光,彻底消失在沈令右眼的归墟漩涡之中。
原地,只留下崩塌的废墟、疯狂震颤的污秽棱柱、以及右眼漩涡缓缓闭合、嘴角重新勾起诡异弧度、左眼微光彻底熄灭的“沈令”。
阴影中,许七安的青衫残影,在沈追消失的瞬间,如同耗尽了最后的力量,无声无息地……消散了。
窗外,货车的车门打开,几个身着磐石物流制服、眼神冷酷如冰的身影跳下车,手持强光手电和某种探测仪器,警惕地走向这片诡异的废墟。
镜渊的投影,依旧在继续。但真正的战场,已然转移。沈追,踏上了通往真实炼狱的逆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