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云浸血时,黄泉战场的沙粒突然泛起幽蓝荧光。陈墨立在断裂的石桥上,指尖缠绕着半透明的魂丝——那是他用七具战国武将骸骨与三十六个梁山好汉执念凝练的\"阴阳弦\"。桥对面,织田信长的赤备骑正踏碎满地残花,德川家康的黑衣母衣众如夜枭般蛰伏;而己方阵营里,林冲的丈八蛇矛挑着半片染血的狼旗,关胜的青龙偃月刀正嗡鸣着震落肩头落日。
\"林教头,这位是...\"关胜望着对面甲胄上的菊纹,刀鞘在掌心叩出轻响。他能感觉到,那两个日本武者的魂灵里缠着浓烈的执念,像烧红的铁钉楔进战场。
林冲把花枪往地上一拄,枪尖挑起的沙砾竟在空中凝成冰晶:\"洒家不管他是谁,敢动陈先生的魂丝,便是要拆这黄泉路的规矩。\"他脖颈处还留着生前被高俅陷害时的箭伤,此刻正渗出淡金色的魂血,在暮色里灼灼发亮。
陈墨轻笑一声,指尖的阴阳弦突然绷直。桥下传来闷响,是黄泉河水冲开了千年淤塞——那底下埋着的,是他用百具唐宋战魂祭炼的\"生死碑\"。碑身上的铭文开始流转,林冲的蛇矛突然泛起青芒,关胜的刀身则渗出赤红,像是被注入了某种古老的契约之力。
\"轰!\"
第一支火绳枪的爆响撕裂空气。织田信长拍了拍腰间的\"南蛮胴丸\",身后三百赤备骑同时举起铁炮。这些经过他改良的\"国崩\"能在三百步外洞穿重甲,此刻却见关胜的青龙偃月刀突然划出半圆,刀风卷起的沙暴竟将弹丸尽数卷向天空。马背上的旗本武士惊呼着勒马,却见那沙暴里裹着细碎的青铜残片——是关胜刀上附着的,当年东吴祭江时沉入江底的青铜鼎碎片。
\"好手段!\"织田信长瞳孔骤缩。他终于看清,这两个梁山将领的魂体并非普通亡灵,而是被某种力量\"熔铸\"过的——林冲的枪尖缠着梁山泊的芦苇荡怨气,关胜的刀身流转着宋代皇陵的龙气,两者相融,竟生出破邪的锐度。
德川家康终于动了。他的黑锹骑兵从两翼包抄,马蹄裹着浸过符咒的布帛,所过之处,黄泉河水竟凝成薄冰。林冲冷笑一声,花枪往地上一戳,碑中铭文突然转为血色,冰面下顿时窜出无数青鳞蛇尸——那是他用南海鲛人怨气养的\"冥蛇阵\"。蛇群撕咬着马腿,德川的阵型顿时乱作一团。
\"关将军,试试你的拖刀计!\"林冲大喝,蛇矛如游龙般刺向织田信长。信长不慌不忙抽出胁差,刀身映出林冲枪尖的寒芒——这是他当年在桶狭间斩杀今川义元时用的起手式。可下一刻,他的瞳孔骤然收缩——林冲的枪势突然变了,不再是直来直去的禁军枪法,而是裹着梁山好汉\"替天行道\"的狂气,枪尖竟分裂出七道虚影,正是当年被高俅毒杀的王进、张教头等人的冤魂。
\"原来如此!\"关胜突然明白陈墨的用意。他将青龙刀插入地面,刀身共鸣的刹那,黄泉战场的风突然转向,吹开了信长军的旗帜。旗面下露出的,竟是用百具宋军骸骨扎的\"尸旗\"——原来织田信长早就算到,梁山魂灵会借宋时龙气,便用宋军遗骸破了这招。
\"德川大人,该你了。\"信长扯下披风,露出里面绣着\"天下布武\"的锁子甲。德川家康点头,从怀中取出半块虎符——那是他用甲斐之虎的魂魄祭炼的\"虎啸符\"。符纸燃尽的瞬间,黄泉河底传来闷吼,竟浮出九具巨大的\"鬼鳄\",每只都有五丈长,鳞片上刻满德川家康的\"安土桃山\"家纹。
林冲的花枪终于出现裂痕,关胜的刀身也出现了蛛网般的细纹。陈墨的指尖渗出鲜血,阴阳弦几乎要绷断。他知道,必须用最后一张底牌了——那是由他自己魂魄凝练的\"合成印\"。
\"林教头,接刀!\"
关胜突然掷出青龙偃月刀。刀身在半空划出金色弧光,竟与林冲的蛇矛融合成一把半龙半蛇的双锋刃。林冲握住刀柄的刹那,感觉有两股力量在体内翻涌:一股是梁山泊的忠义,一股是关帝庙的浩然。他大喝一声,双锋刃斩向鬼鳄群,龙焰与蛇毒交融,竟在半空炸开紫色雷暴。
信长的铁炮同时齐射,德川的虎豹骑也冲了上来。但此刻的双锋刃已不是凡兵——它斩碎弹丸时,弹丸里竟渗出宋军的喊杀声;它劈开虎豹骑时,马刀上竟浮现出梁山好汉的姓名。这不是简单的物理破坏,而是两种文明的执念在互相吞噬。
\"不可能...\"信长的声音带着颤音。他终于想起古籍里的记载:当不同文明的\"守护灵\"相遇时,胜负不在强弱,而在\"愿力\"——林冲守的是兄弟情义,关胜守的是忠义传承,这两种愿力本就比个人的野心更接近\"魂灵的本质\"。
最后一声枪响响起时,双锋刃已穿透信长的胁差。信长踉跄后退,看见远处的德川家康正缓缓摇头。鬼鳄群早已退入河底,赤备骑和母衣众的旗帜东倒西歪。陈墨站在桥中央,阴阳弦已经断裂,但他笑了:\"你们输了,不是输在武力,是输在...他们守的东西,比你们的野心更重。\"
林冲收刀入鞘,枪尖挑起一片菊瓣:\"洒家杀的不是你们,是你们心里的贪念。\"
关胜抚摸着刀身的裂痕,轻声道:\"下次再遇,我会用完整的刀法。\"
陈墨望着逐渐消散的夕阳,将断裂的阴阳弦收入怀中。他知道,这场战斗的意义不在胜负——当历史的执念与英雄的忠义相撞,绽放的火花,才是亡灵合成师最需要的\"魂火\"。
远处,黄泉河水突然翻涌。一个沙哑的声音从河底传来:\"有意思...陈先生,下次带岳武穆来如何?\"
陈墨抬头望向血色苍穹,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好啊。不过...得先问问那位元帅,愿不愿意和我这亡灵合成师,再酿一坛'阴阳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