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城区的石板路被夜露浸得发滑，林昭贴着斑驳的砖墙站定，牛皮纸袋里的路线图在掌心洇出褶皱。
周文彬住所的铁栅栏门虚掩着，门轴在风里发出细不可闻的吱呀声——和阮星眠标注的“监控盲区”分毫不差。
他摸了摸袖管里的微型摄像机，喉结动了动。
系统面板在视网膜边缘跳动，“记忆回溯（剩余时长：12分37秒）”的字样泛着暖金色，像母亲当年给他织的毛线围巾，扎得眼眶发酸。
“咔嗒”。
铁门的锁扣被铁丝挑开的瞬间，林昭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
直觉强化的暖流在太阳穴处游走，他能清晰听见二楼卧室传来老式挂钟的滴答声——周文彬确实出门了，可这过于顺利的潜入，像极了猎人故意留的陷阱。
“既来之，则安之。”他对着空气扯了扯嘴角，指尖蹭过西装内袋里母亲的警徽，金属凉意顺着掌心爬进血管。
卧室的窗帘没拉严，月光漏进来，在书桌上投出半片银霜。
林昭的目光扫过散落的心理学报刊、沾着咖啡渍的笔记本，最终停在床头柜的皮质手账本上。
那是周文彬的常用物，每次做咨询都会带着——顾清欢说过，长期接触的物品会残留主人的脑波痕迹。
“叮——检测到目标物品接触，记忆回溯启动。”
系统提示音在耳畔响起的刹那，林昭的太阳穴猛地一涨。
眼前的景象开始扭曲，书桌上的台灯变成了幽蓝的实验室灯光，周文彬的身影从虚空中浮现，正对着戴青铜面具的男人躬身：“林昭的母亲已经失控……但她的儿子还有潜力。”
面具人抬手，指尖泛着诡异的青灰色：“让他成为我们的‘钥匙’。”
“什么钥匙？”林昭下意识开口，声音却像被揉皱的纸团，消散在空气里。
画面急转，他看见十二岁的自己被母亲拽着跑过诊所走廊，白大褂医生的瞳孔泛着灰雾；八岁那年暴雨夜，储物间门缝外，母亲被两个灰瞳男人架着，她拼命扭头喊：“昭昭，藏好……他们要篡改我的记忆！”
“够了！”林昭攥紧手账本，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系统面板突然闪烁红光，“功德值消耗过快，剩余时长：3分12秒”。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聚焦在面具人身上——对方手腕处有道月牙形疤痕，和母亲日记本里夹着的旧照片上，“暗蚀”成员档案里的标记完全吻合。
“滴——”
手机震动声惊得林昭差点松手。
是顾清欢发来的消息：“实验室等你，有重要发现。”他迅速将手账本塞回原位，临走前瞥见床底露出半截蓝布衫衣角——和今早镜中母亲穿的那件一模一样。
法医中心的实验室亮如白昼，顾清欢的白大褂前襟沾着淡褐色血渍，是解剖时不小心蹭上的。
她抬头时，金丝眼镜滑下鼻梁，眼底的红血丝像蛛网：“我比对了二十份‘唤醒者计划’的基因样本……”她点开电脑，dNA双链的3d模型在两人之间旋转，“这里，第17号染色体的倒位片段，和你母亲当年的检测报告完全一致。”
林昭盯着那团纠缠的螺旋，喉结动了动：“所以我……”
“是潜在异能者。”顾清欢的声音轻得像叹息，“他们选中你母亲做实验，不是因为她是警察，是因为她的基因能遗传这种标记。你所谓的‘直觉强化’，可能根本不是系统给的，是……”
“是我自己觉醒的？”林昭突然笑了，笑声撞在玻璃器皿上，惊得培养箱里的果蝇嗡嗡乱飞。
他摸了摸心口的警徽，“那又怎样？就算我天生是钥匙，也不会让他们打开任何见不得光的门。”
顾清欢的手指在键盘上悬了三秒，最终覆上他手背。
她的手凉得像解剖台上的金属，却带着某种灼烧感：“今晚十点，阮阮说有新消息。”
话音未落，实验室的门被撞开。
阮星眠的牛仔外套还滴着雨，发梢沾着梧桐叶碎，怀里抱着台老式打印机：“刚从印刷厂截的！那个失踪的实习生，邮件草稿箱里有这个——”她抽出张皱巴巴的A4纸，“钥匙计划下一个目标，海城警方内部人员。”
林昭的瞳孔骤缩。
他想起苏挽月说过，她父亲当年是“暗蚀”实验的第一个公开受害者；想起今早她在医院楼下等他时，警服第二颗纽扣松了，却坚持要自己扣——那是她父亲留下的旧警服改制的。
“苏队呢？”他抓过纸张，上面的“苏”字被红笔圈了三次。
“刚接了省厅调令，说明早八点去述职。”阮星眠的甜笑不见了，咬着唇翻出手机相册，“我拍了她办公室监控，她看调令时，茶水泼了半杯都没察觉——这不像她的风格。”
林昭的指节捏得发白。
他抓起外套冲向门口，经过顾清欢时顿了顿：“帮我查查省厅最近有没有发过这道调令。”
刑侦支队的走廊空得像深夜的停尸房。
林昭拐过转角，正撞见苏挽月抱着文件袋从会议室出来。
她的警帽压得很低，帽檐阴影遮住了半张脸，可林昭还是看见她攥着文件袋的手指在发抖——那是她每次强忍情绪时的习惯动作。
“跟我来。”苏挽月拽着他的袖口闪进楼梯间，铁门“砰”地撞上，回声震得头顶的声控灯忽明忽暗。
她扯下警帽摔在台阶上，马尾辫散成乱草：“省厅的调令是假的，公章边缘有毛刺，和去年‘暗蚀’伪造的那份批文一模一样。”
“他们想支开你。”林昭替她说完，“因为你是我最信任的人，或者……”
“或者我也是钥匙计划的目标。”苏挽月突然笑了，笑容比警枪擦得还亮，“我爸当年被他们篡改记忆，最后从天台跳下去。现在他们想故技重施？”她抽出腰间的配枪，弹夹“咔嗒”一声卡进枪膛，“除非我先崩了他们。”
林昭望着她发红的眼尾，想起今早她在医院楼下等他时，替他挡住了冲过来的保安。
那时她的警服后背被冷汗浸透，却还是把他护在身后。
他伸手替她理了理乱发：“今晚别回宿舍，去顾清欢家。她的实验室有防精神干扰的铅板。”
苏挽月的喉结动了动，最终只是用力点头。
她弯腰捡起警帽，在扣上的瞬间轻声说：“如果……”
“没有如果。”林昭打断她，“我不会让他们再控制任何人。”
回到出租屋时，客厅的台灯亮着——是顾清欢趁他不在换的暖光灯泡。
他踢掉沾着泥的皮鞋，从床头柜最底层摸出母亲的日记本。
泛黄的纸页在指尖翻动，突然，一张照片飘了出来：年轻的女警抱着穿背带裤的小男孩，背景是公园的紫藤花架，女人发尾别着枚珍珠发夹。
“钥匙……只有在自由意志下才能开启门。”
日记本最新一页的字迹模糊，像是用沾水的笔写的。
林昭凑近细看，发现是母亲出事前三天的记录。
他摸着那行字，耳边突然响起熟悉的声音：“昭昭，要是哪天妈妈不见了，你要记住……”
“叮——因果推演剩余时长可升级至3分钟，当前功德值足够。是否确认？”
系统提示音惊得他手一抖，日记本“啪”地合上。
月光从纱窗漏进来，照在封皮的烫金警徽上，泛着温柔的光。
林昭望着窗外的梧桐叶影，想起阮星眠说过，老城区私房菜馆的后巷有个废弃的电话亭，是“暗蚀”成员的联络点；想起顾清欢实验室的基因模型里，那个倒位片段像极了母亲警徽的形状。
他伸手按下“确认”，系统面板的金光在视网膜上流淌，像母亲当年哄他睡觉时哼的童谣。
“明天，”他对着空荡的客厅轻声说，“该让他们看看，这把钥匙到底能开什么门。”
凌晨三点，法医中心的门禁“滴”地一声打开。
顾清欢抱着装样本的铝箱走进实验室，却见解剖台上多了个牛皮纸信封。
她拆开一看，是份病历复印件，患者姓名栏写着“苏建国”——苏挽月父亲的名字。
病历最后一页的诊断意见被红笔圈起：“记忆篡改实验体，精神崩溃风险97%。”
窗外的梧桐叶沙沙作响，顾清欢抬头时，正看见监控器的红灯突然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