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依泽沉吟一下,道:“按正常行程推算,使团此刻应当已过了大黎边境了。不过……”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几分了然,“以四皇弟那闲云野鹤的性子,八成是让随行官员自行带队回去向父皇复命,自己则带着你家那个小丫头青竹,不知在哪处山水间逍遥快活去了呢。”
“嗯,以康王殿下的性子,还真有可能。”夜玲珑想象了一下那画面,也笑了。说了这许久的话,她感觉有些口干舌燥,便轻轻推了推杨依泽:“殿下放开,我渴了,去喝点水。”
杨依泽松开手臂,让她站起身。
夜玲珑走到桌边,拿起茶壶倒水。
然而,就在她的手端起茶杯的瞬间,一阵熟悉的、如同冰锥刺骨般的剧痛猛地袭来!
“唔……”她闷哼一声,只觉眼前骤然一黑,手指完全不听使唤地颤抖起来,根本握不住那小小的茶杯。
“哐当!”
瓷盏摔落在地板上,发出清脆而刺耳的碎裂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惊人。
“玲珑!”杨依泽脸色骤变,一个箭步冲上前,在她软倒之前及时将她揽入怀中。触之所及,一片冰寒,与方才她依偎在自己怀里时的暖和若两人!这熟悉的冰冷触感,与当初在三汇镇发作时一般无二!
他的心猛地沉了下去,恐慌如同冰水般瞬间浸透四肢百骸。
“殿下……我好冷……头……头也好痛……”夜玲珑无力地靠在他胸前,双眼艰难地睁开一条缝,声音细若游丝,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杨依泽立刻打横将她抱起,快步走到旁边的躺椅上,让她舒服地蜷缩在自己怀里。
他一手紧紧环住她冰冷发抖的身子,另一只手用衣袖小心翼翼地擦拭她额头上不断冒出的冷汗,声音因极力压抑的恐慌而显得异常紧绷,对着门外厉声喝道:“玄一!”
玄一应声而入,看到夜玲珑的状况也是心头一凛。
“速去请凌谷主、云公子和欧阳公子过来!快些!”
“是!主子!”玄一不敢有丝毫耽搁,身影一闪便消失在门外。
杨依泽低头,看着怀中人儿痛苦蜷缩的模样,那张小脸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嘴唇甚至隐隐发青。
“忍一忍,玲珑,再忍一忍,你师傅他们马上就到,会没事的。”他低声在她耳边不断重复着,不知道是在安慰她,还是在安慰自己。
很快,凌霄子、云清墨和欧阳少恭三人衣衫不整地匆匆赶来。
凌霄子一个箭步上前,神色凝重地伸出三指,搭在夜玲珑冰冷的手腕上。
指尖传来的刺骨凉意让他心头一沉,再细探那紊乱漂浮、时强时弱的脉象,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更加难看:“脉象浮散无序,寒彻筋骨!这次魂魄震荡比上次更甚!”
他收回手,急切地看向意识已然有些模糊的夜玲珑:“丫头!意识可还清醒?必须马上进空间,还能不能集中精神?”
夜玲珑蜷缩在杨依泽怀里,身体依旧抖得厉害,听到凌霄子的声音,她艰难地掀了掀眼皮,微弱地点了一下头,用尽力气再次抬起颤抖的手。
凌霄子不再犹豫,立刻与云清墨、欧阳少恭交换了一个眼神,三人同时上前,紧紧握住了那只冰冷刺骨的手。
“杨小子,在这里守着!”进去前,凌霄子快速交代了一句。
四人身影瞬间从房中消失。
杨依泽看着骤然一空的怀抱,站起身焦灼地在房内来回踱步。
空间内
夜玲珑躺在手术床上,监护仪发出急促的警报声。
体温持续下降,脑波活动异常混乱。
“体温34.8°,颅内压升高!”欧阳少恭盯着数据,“这次是头痛主导。”
凌霄子手法如电,迅速施针:“稳住!清墨,助我疏导百会、风池!少恭,准备镇静剂!”
云清墨默契配合,指尖凝气辅助。欧阳少恭迅速配好镇静剂给夜玲珑静脉推注。
……
与此同时,陆霄云的寝宫
陆霄云躺在床上,心中记挂着胞妹的下落,思绪纷乱,并未立刻入睡。
就在这时,殿外一阵极轻却略显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的传来。
“殿下可歇下了?”
“歇下了。”
“若无要紧事,就不要打扰殿下了。”
是暗卫在与值守的雪狼卫低声交谈。
“这……事关安宁公主。”暗卫的声音略显焦急。
“进来。”陆霄云直接出声,声音在寂静的殿内显得很是清晰。
暗卫应声悄无声息地入内,单膝跪地禀报,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殿下,安宁公主身体突发不适,情况似乎……很不乐观,凌谷主与欧阳公子和云公子他们已赶过去了。”
陆霄云心头猛地一跳,瞬间起身。过大的动作牵动了胸前和背后的伤口,一阵尖锐的疼痛让他闷哼一声,脸色也白了几分,但他此刻已完全顾不上。
“掌灯,去安宁公主的院子!”他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急切,甚至等不及暗卫掌灯,便率先推开房门,大步融入夜色之中,伤口的疼痛在此刻显得如此的微不足道。
他甚至用上了轻功,很快就到了夜玲珑暂居的院子,推开房门,杨依泽正焦灼地在房内来回踱步。
“师弟,玲珑怎么了?我听说……”他的目光急切地扫过空床,最终落在杨依泽脸上,眼中是难以掩饰的关切。
“魂魄不稳又发作了。刚才带她师傅和师兄进空间了。”杨依泽沉声道,眉头依然紧锁。
“怎么这么突然?白日里还好好的。”
“谁说不是呢,晚上都还好好的呢,突然就……”
二人正说话间,凌霄子四人突然出现在房间内。
云清墨抱着夜玲珑,将她缓缓放在床上,夜玲珑脸色苍白,勉强维持着一丝清醒。
凌霄子疲惫地擦了擦汗:“丫头,睡吧。为师让杨小子今晚守着你。”
夜玲珑虚弱地点了点头,闭上眼睛,终于放任自己陷入沉睡。
待夜玲珑情况暂时稳定,凌霄子三人疲惫离开后,房间内只剩下杨依泽和尚未离开的陆霄云。
杨依泽看着床上昏睡的夜玲珑,对陆霄云道:“师兄,以玲珑此刻的情况,怕是明日就必须启程前往幻羽宫,不能再拖了。” “只是师兄的伤……”
陆霄云摇了摇头,打断他:“我的伤无碍,慢慢休养便是。玲珑的安危要紧,你们明日一早就出发,师弟不必有任何顾虑。”他目光扫过夜玲珑苍白的脸,眼中忧虑深沉。
杨依泽沉吟片刻,又问道:“师兄,你这边……这两日查得如何了?”
陆霄云面色微沉,“有些眉目了。当年的稳婆举家迁走后不久便‘病故’了,其儿子却得了一笔横财。还有一个曾被逐出宫的宫女,似乎与苏贵妃母家有些牵扯。”他顿了顿,声音更低,“宗人府记录里,那年宫内并无其他同龄女婴夭折或失踪。”
杨依泽眼神一凛:“果然蹊跷。那……宫里那个冒牌货,师兄打算如何处置?”
陆霄云叹了口气,眉宇间带着一丝疲惫与复杂:“暂且按兵不动。待我找到确凿证据,寻回真正的皇妹后,再看父皇母后之意吧。”
杨依泽了然地点了点头:“师兄心中有数便好。”
“师兄有伤在身,早些歇息吧。”
“嗯。” 陆霄云不再多言,深深看了一眼床榻方向,对杨依泽道:“照顾好她。”便转身离开了。
房间内终于安静下来。
杨依泽吹灭了多余的灯烛,只留下一盏角落的油灯散发着朦胧的光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