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 一阵极其微弱、几乎细不可闻的震动声从线圈处传来，木板也跟着发出极其轻微的震颤！线圈里的小磁石，竟然也跟着微微抖动了一下！
“动了！动了！” 泉儿一直紧绷的小脸瞬间亮了起来，黑曜石般的眼睛紧紧盯着那微颤的小磁石和铁屑，满是惊奇，“真的像小虫子在嗡嗡叫！”
这是几天前周文渊来看望他们时，随口提起的一个小趣闻。他说前朝有方士发现，当两块特定的磁石靠近时，即使隔着东西，其中一块也会“嗡嗡”微动，如同被无形之力牵引，谓之“磁母引针”。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泉儿对这个“嗡嗡”的神秘力量着了迷，缠着周文渊问了许多细节。周文渊索性画了简易的图，告诉他们可以用铜丝绕圈，放上小磁石试试。
两个孩子立刻被这神奇的游戏迷住了。霜儿负责捣鼓那些亮晶晶的琉璃珠和贝壳（她觉得好看），泉儿则异常专注地研究铜丝的缠绕方法和磁石的摆放位置。几天下来，失败无数次，终于做出了这个能发出微弱“嗡嗡”声的小装置。虽然声音小得像蚊子叫，震动也微乎其微，但在两个孩子眼中，这无疑是世界上最神奇的玩具！
“太傅说，嗡嗡虫能‘感觉’到磁石！” 霜儿兴奋地小脸通红，举着她那个粘着铁屑的小贝壳片，在桌子周围晃来晃去，“哪里有磁石，它就会叫！哥哥，我们再做个大的‘嗡嗡盒’！把嗡嗡虫放进去！”
泉儿用力点头，眼中闪烁着跃跃欲试的光芒。他拿起更多的铜丝和一块更大的薄木板，开始更认真地缠绕起来。他要做一个更大的线圈，把那个能感应“嗡嗡”的小磁石放进去，再用一个更轻巧的东西（他看中了霜儿一片粘着铁屑的小羽毛）当指针！这样“嗡嗡虫”感应到磁石时，指针说不定就能动起来，指方向！
这小小的“科研”项目，暂时驱散了前几日紫宸殿血腥带来的阴霾，也让两个萌宝暂时忘记了“懒懒大臣”的事情，沉浸在发现的巨大快乐里。
***
几日后，首批“职司体验”暂告段落。被“发配”去体验生活的刘侍郎和赵员外郎等人，如同脱了几层皮，回到衙门时，脚步虚浮，面色憔悴，眼神里却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是羞愧？是后怕？还是某种沉重的了悟？他们沉默地整理着自己数日来的见闻手记，准备呈交太傅周文渊。那手记上，不再是空洞的套话，而是沾着市井唾沫的税单草稿，是混着河泥气息的工役记录，字字沉重。
周文渊仔细翻阅着这些沾染着不同“气息”的手记，心中感慨万千。效果比他预想的还要好。他正思索着如何向陛下禀报，并扩大试点范围，一个小太监匆匆进来，低声禀报：“太傅大人，礼部周尚书在偏殿…候见陛下，似乎…等候时有些倦怠了。” 小太监说得委婉，但周文渊立刻明白，那位以“仪态风雅”着称的周尚书，怕是又在偏殿打盹了。
一丝促狭的笑意浮上周文渊嘴角。他起身，走向两位小殿下正在“搞研究”的偏殿。刚走到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霜儿兴奋的小奶音：
“哥哥！动了！小羽毛动了！它指着那边！”
周文渊推门进去，只见两个孩子正围在书桌旁，小脑袋凑在一起。桌上放着一个用薄木板简单钉成的小方盒，盒子顶面开了一个小窗，一根粘着几粒细小铁屑的白色鹅毛，正颤巍巍地悬在一个用细线吊着的、精巧的小铜线圈里。线圈下方，隐约可见粘着一块小小的磁石。泉儿手里拿着一块更大的磁石，正小心翼翼地靠近木盒的一侧。
随着大磁石的靠近，盒子里那根悬着的羽毛指针，竟真的微微颤抖起来，尖端开始缓缓地、坚定地转向大磁石所在的方向！
“真的能指方向了！” 泉儿小脸放光，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激动。
“周太傅！” 霜儿眼尖，看到门口的周文渊，立刻献宝似的捧起那个小木盒，“快看！我和哥哥做的‘嗡嗡指路盒’！它可厉害啦！哪里有磁石，小羽毛就会嗡嗡叫，还会指过去哦！” 她献宝似的演示着，小羽毛果然随着泉儿手中磁石的移动而缓缓转动。
周文渊看着这简陋却充满童趣巧思的小发明，再想想偏殿里那位打盹的礼部尚书，一个绝妙的主意瞬间击中了他！他眼中闪过一丝明亮的光芒，蹲下身，温和地笑道：“殿下们真是巧思天成！这‘嗡嗡指路盒’实在精妙！太傅想请殿下们帮个小忙，试试这宝贝有多灵，好不好？”
“好呀好呀！” 霜儿立刻响应。
“嗯！” 泉儿也用力点头，小心地护着他的宝贝盒子。
周文渊抱起那个小木盒，一手牵起一个萌宝：“走，太傅带你们去个地方。”
偏殿内，熏香袅袅。礼部尚书周大人，这位以“举止端方、风度翩翩”闻名朝野的老臣，此刻正歪在铺着锦垫的太师椅里。他年事已高，连日筹备太后寿诞的繁琐仪典耗尽了精神，加上殿内暖香袭人，等候女帝召见的间隙，那沉重的眼皮便再也支撑不住，头一点一点，终于发出了轻微而均匀的鼾声。他花白的胡子随着呼吸微微起伏，一派“偷得浮生半日闲”的“雅致”。
周文渊牵着霜儿和泉儿，放轻脚步走了进来。他示意两个孩子噤声，然后将那个小小的“嗡嗡指路盒”轻轻放在靠近周尚书身边的一张矮几上。盒子正对着周尚书的方向。
霜儿和泉儿立刻屏住呼吸，两双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盒子顶上的小窗。
盒子静悄悄的。几息之后，泉儿小手轻轻碰了碰周文渊，指了指周尚书腰间悬挂的一块用作压袍角的、毫不起眼的深色玉佩。
周文渊定睛细看，心中了然。这玉佩看似普通，实则内嵌磁石，是周尚书这类讲究仪态的老臣用来固定袍服下摆，使之垂顺的小玩意儿。
果然！就在周文渊看清那玉佩的瞬间，那小小的木盒里，突然传出一阵极其轻微的、如同蜜蜂振翅般的“嗡嗡嗡”声！与此同时，盒子小窗里那根悬着的、粘着铁屑的小羽毛，如同被无形的力量唤醒，猛地一颤！接着，它那纤细的尖端，如同最精准的罗盘指针，毫不犹豫地、稳稳地指向了——正在酣睡的礼部尚书周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