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召唤殿的中央，巨大的空间传送门如同一只吞噬光明的巨兽之口，散发着令人心悸的空间波动。随着最后一名玩家踏入其中，光门骤然收缩，最终化为一个奇点，消失在空气之中，只留下一圈圈淡淡的涟漪。
广场上瞬间变得空旷而寂静，与方才那震耳欲聋的喧嚣形成了鲜明对比。
剑无尘依旧坐在咖啡馆内，目光平静地注视着光门消失的地方。他面前的巨大光幕上，原本密密麻麻的英雄头像，此刻已尽数消失，只剩下他那孤零零的F级头像，如同黑暗宇宙中一颗无人问津的尘埃。
“主人，他们已经出发了。小希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情绪，“这场所谓的‘试炼’，不过是一场精心策划的屠杀。那个‘系统’，究竟想做什么？”
剑无尘端起那杯服务员刚刚续上的“薄荷机油”，轻轻摇晃着，杯中蓝色的液体泛起诡异的漩涡。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小希，你觉得，一只蝼蚁，会去思考农夫为何要挥动锄头吗？”
瑟蕾希娅微微一怔，随即明白了主人的意思。在她这位半步永恒境的二十二翼炽天使眼中，那些玩家是蝼蚁；而在主人眼中，或许连那个幕后的“系统”乃至所谓的“深渊始祖”，也不过是强壮一些的蝼蚁罢了。他们的动机，他们的谋划，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毫无意义。
剑无尘的目光投向了光幕。那并非一块简单的数据显示屏，而是一面映照诸天万界的真实之镜。此刻，镜面上正清晰地呈现出那片血色大陆的景象。
“他们一旦进入那五尊神魔苏醒后威压笼罩的一万光年范围内，所谓的仙帝投影、道祖真身，都会被瞬间碾成虚无。”瑟蕾希娅的语气带着一丝怜悯，“这个任务的难度，根本不是SSS+，而是‘必死’级。既然有永恒级的存在作为最终的守关者，那么在这片战场上，必定还游荡着被其气息吸引而来的，超脱级的神魔残魂或血裔。这对他们而言，同样是无法逾越的天堑。”
剑无舍不置可否，只是淡淡说道：“看下去吧。无知者的狂欢，总要有落幕之时。”
……
一阵剧烈的空间扭曲之后，数以万计的玩家和他们召唤的英雄，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抛出，重重地砸在了一片猩红的土地上。
“咳咳……该死的，这传送也太粗暴了！”
“我的腰！我的动力甲都快被挤压变形了！”
玩家们挣扎着从地上爬起，环顾四周，所有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惊愕。
这里是一片无垠的血色平原。
天空是暗红色的，仿佛凝固的血痂，没有太阳，没有星辰，只有几道诡异的、如同伤疤般的紫色裂缝横亘天际。大地是暗红色的，龟裂的土壤中渗出粘稠的、散发着铁锈味的液体。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郁到化不开的血腥与腐朽气息，吸入肺中，仿佛能点燃灵魂深处的暴戾。
死寂。
极致的死寂。
没有风声，没有虫鸣，甚至连能量流动的声音都没有。整个世界仿佛一幅静止的油画，一幅用神魔之血绘制而成的地狱图景。
“这里……就是‘永恒神魔的葬礼’？”‘霸天虎’公会的会长虎啸天，皱着眉头问道。他身旁的炎帝萧炎，周身的异火都似乎被这片天地的死寂压制，光芒黯淡了几分。
“系统说的五位永恒神魔呢？敌人在哪？”‘屠神阁’的阁主夜孤城手持长剑，警惕地扫视着四周，然而他的神念散播出去，却如同泥牛入海，得不到任何回应。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此刻，所有降临的英雄投影，脸色都变得异常凝重。他们并非那些被数据和激情冲昏头脑的玩家，而是真正屹立于各自世界之巅的强者。
荒天帝的目光深邃如渊，他凝视着远方天际那道最深的紫色裂缝，眉头紧锁。
“这片天地的法则……已经死了。”他沉声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不，比死亡更可怕，它们像是被某种更高位的存在，强行‘吞噬’了。”
炎帝萧炎点了点头，脸色同样难看：“我感觉不到任何火元素的亲和力，这里的能量狂暴而混乱，充满了毁灭与终结的气息。就好像……是宇宙的坟场。”
就在此时，炎帝萧炎、荒天帝，以及妖帝雪皇、斗战圣皇等所有达到仙帝级别的英雄投影，身体不约而同地微微一颤，脸上闪过一丝痛苦与惊悸之色。
“怎么了，荒天帝大人？”夜孤城连忙问道。
荒天帝没有立刻回答，而是闭上双眼，似乎在感应着什么。片刻之后，他睁开眼，眸中闪过一丝前所未有的凝重，甚至夹杂着一丝……后怕。
“你们……还记得一月前，那场席卷了整个盖亚7号服务器的血色异象吗？”
此言一出，所有英雄投影的脸色都变了。
炎帝萧炎沉声道：“当然记得！当时我们的投影正在这片星球，却被一股无法形容、无法理解、无法抗拒的剑气瞬间震碎了！
“没错！”妖帝雪皇的声音带着一丝寒意，“最可怕的是，当时投影被震碎的那一刻，远在各自世界的本体，都受到了不轻的创伤！神魂刺痛，道基不稳！那绝不是什么‘深渊始祖的呼吸’！呼吸，是一种能量的释放。
斗战圣皇手持铁棍，火眼金睛死死盯着虚空，似乎想看穿那层层叠叠的空间，找出那恐怖力量的源头。他咬牙切齿地说道：“俺老孙自出世以来，战天斗地，从未怕过谁！但那一次，俺老孙的本体，那不灭的斗战圣体，竟然从内部产生了一丝将要崩解的迹象！那是一种绝对的、不讲道理的‘命令’！命令你‘死’，你就必须‘死’，无论你是仙帝还是道祖，都无法反抗！”
此话一出，周围的玩家们一片哗然。
“什么？系统不是说那是深渊始祖的呼吸吗？”
“连荒天帝、炎帝这些存在的本体都会受伤？那股力量到底有多恐怖？”
“等等……如果那不是始祖的呼吸，那会是什么？”
恐慌开始在人群中蔓延。他们一直以为那只是系统为了渲染气氛而制造的背景故事，却没想到，那是一次足以让仙帝级强者都感到战栗的真实事件。
若不是那‘超脱之机缘’的诱惑，本帝绝不会再降临此地。”
英雄们的对话，像一盆冰水，浇在了所有狂热的玩家头上。他们终于意识到，这次的任务，似乎并不是一场单纯的“游戏”。
就在这时，远处的天边，几个微弱的光点由远及近，迅速飞来。
“有人！是这里的土着吗？”一个眼尖的玩家喊道。
所有人都打起了精神，数万道目光齐刷刷地望了过去。片刻之后，几道身影降落在众人面前。为首的是一位须发皆白、身穿古朴灰色道袍的老者，他身后跟着几名同样气息沉凝的中年人。
老者一落地，浑浊的双眼扫过这数万名玩家和他们身旁的英雄投影，眉头皱得更深了，脸上充满了疑惑与不解。
“你们是何人？为何会出现在‘血色禁地’？不知道这里是所有生灵的埋骨之所吗？”老者的声音沙哑而苍老，带着一股历经沧桑的疲惫。
‘霸天虎’的会长虎啸天上前一步，拱手道：“这位前辈，我等乃是受‘系统’传送而来，执行任务的‘玩家’。敢问前辈，这里究竟发生了何事？”
“系统？玩家？”老者脸上的困惑更浓了，“老夫不知你们在说什么‘系统’。只知道每隔一段时间，这片禁地的空间壁垒就会出现薄弱点，总会有一批又一批像你们这样的……蝼蚁，被莫名其妙地送到这里来。然后，就再也没有一个能活着回去了。”
他的话让玩家们心头一沉。
“不可能！”一个年轻的玩家反驳道，“我们是来屠杀永恒级神魔的！我们有炎帝，有荒天帝，我们是最强的！”
“屠杀永恒级神魔？”老者听到这话，先是一愣，随即像是听到了全天下最好笑的笑话一般，浑浊的眼中流露出一丝悲哀和怜悯，“好大的口气！真是……好大的口气啊！就凭你们这几万只连法则都未曾触摸到的尘埃，也敢妄言屠杀‘永恒’？”
他伸出一根枯槁的手指，指着人群，摇了摇头：“我看，都不需要那些禁忌存在出手，单凭老夫一人，一掌便可将你们尽数拍死在此地！”
这番话语充满了不屑，瞬间激怒了心高气傲的玩家们。
“老头！你休要猖狂！你知道我们身边的英雄是什么级别吗？这可是荒天帝！独断万古的存在！”
“就是！你又是什么修为，敢如此大放厥词？”
老者仿佛没有听到他们的叫嚣，只是将目光投向了荒天帝、炎帝等几位气息最强的英雄投影，缓缓说道：“嗯，不错，有几个已经触摸到了‘道’的门槛，凝聚了帝印，算是仙帝级别。可惜，终究只是投影，连本体十分之一的力量都发挥不出来。”
他顿了顿，然后才慢悠悠地回答刚才玩家的问题：“至于老夫的修为……不高，也就是你们口中‘道祖’的境界罢了。”
道祖！
这两个字如同一道惊雷，在所有玩家脑海中炸响！
他们公会倾尽所有，花费差不多一亿积分，才勉强召唤出仙帝级的英雄。而眼前这个不起眼的老者，竟然是一位活生生的道祖！
刚才还叫嚣不已的玩家们瞬间噤声，脸上写满了惊骇。
老者看着他们，叹了口气：“连老夫这一关都过不去，还敢去招惹‘永恒’？你们……知道什么是‘永恒’吗？蠢货！”
夜孤城压下心中的震惊，恭敬地行了一礼：“请前辈赐教。我等的确不知。‘系统’只告知我等，他们很强。”
“很强？”老者嗤笑一声，“这个词，是对‘永恒’最大的侮辱。”
他抬起头，望向那遥远的天际，眼中流露出发自灵魂深处的恐惧与敬畏：“这么告诉你们吧。仙帝，是执掌一道法则；圣人，是身融一道；天道，是一方宇宙的法则集合体；道祖，是超脱于天道之外，开辟己道。而道源、超脱，则是向着更高的维度跃迁。但这一切，在‘永恒’面前，都没有任何意义！”
“因为，‘永恒’本身，就是‘意义’的尽头！他们的一滴血，便可化作一方孕育出道祖的宇宙！他们的一根发丝，便可斩断过去未来一切因果！他们的一个念头，便可让亿万个宇宙海瞬间生灭！你们要去屠杀的，就是这样的存在！”
老者的话，如同一柄柄重锤，狠狠地敲击在每个人的心上。玩家们脸色惨白，双腿发软。他们终于明白，自己将要面对的，是何等无法想象的恐怖。
“前辈……那五位永恒神魔，在何处？”一个玩家颤抖着声音问道。
老者眼中闪过一丝嘲弄：“怎么？听完这些，还想去送死？”
“不……我们只是想知道……”
“也罢，反正你们也活不成了。”老者伸手指了一个方向，“沿着这个方向，前行五万光年，那里是这片禁地最核心的‘神魔葬坑’。那五尊恐怖的存在，就被禁锢在那里。”
“被禁锢？”
这个词让原本已经陷入绝望的玩家们，眼中又重新燃起了一丝希望的火苗。
“哈哈哈！原来是被禁锢的！吓我一跳！”
“就是说，他们不能动弹，只能被动挨打？那不就是活靶子吗？”
“系统果然不会发布必死的任务！这是在考验我们的胆量！只要我们敢过去，这‘超脱之机缘’就是白送的啊！”
人群再次骚动起来，贪婪压倒了恐惧。他们选择性地忘记了老者之前关于“永恒”的描述，只抓住了“被禁锢”这根救命稻草。
看着这群瞬间从绝望转为狂喜的“蠢货”，老者脸上的怜悯之色更浓了。他摇了摇头，没有再多说一个字，只是淡淡地道了一句：“祝你们好运。”
说罢，他便带着身后的人，化作几道流光，瞬间消失在了天际，仿佛从未出现过。
“走！兄弟们！目标五万光年外的神魔葬坑！为了超脱之机缘，冲啊！”
不知是谁第一个喊出了口号，立刻得到了所有人的响应。数万名玩家，在各自英雄的带领下，组成了一支浩浩荡荡的队伍，化作一片流光，朝着老者所指的方向，义无反顾地飞去。
然而，这些被贪婪蒙蔽了双眼的玩家没有注意到，他们所召唤的那些英雄，从荒天帝到炎帝，每一个人的脸上，都挂着前所未有的凝重与死志。
“被禁锢的永恒……只会比自由的永恒，更加恐怖。”荒天帝心中低语，“因为那意味着，他们的怨念与力量，在无尽的岁月中，被压缩到了一个极致……”
飞行舰队划破血色的天空，速度快到了极致。
一万光年……两万光年……
随着不断地深入，周围的景象没有任何变化，但空气中那股腐朽与暴戾的气息却越来越浓。
当他们跨越两万光年的界限，距离目标还剩下三万光年之时——
嗡！！！
一股无法用语言形容的恐怖威压，如同无形的宇宙海啸，从遥远的前方席卷而来！
这股威压，超越了力量，超越了法则！它并非针对肉体，也非针对灵魂，而是针对“存在”本身！
“啊——！”
冲在最前面的数千名玩家，连惨叫都未能发出一声，他们的身体，连同他们身上的装备、法宝，就像是被橡皮擦抹去的铅笔字迹，从这个世界上被瞬间“抹除”了！没有爆炸，没有血雾，就那么凭空消失，连一丝痕迹都没有留下。
紧接着，是第二批，第三批……
玩家们引以为傲的，由数万件法宝、神通构建起来的联合防护盾，在这股威压面前，薄如蝉翼，瞬间破碎！
“不！！！”
凄厉的惨叫声此起彼伏。玩家们的身体开始出现裂痕，七窍之中流出的不再是鲜血，而是他们正在崩溃的灵魂本源！
“结阵！所有英雄，释放你们的道！抵挡威压！”荒天帝发出一声震天怒吼。
炎帝萧炎、妖帝雪皇等数十位仙帝级英雄投影，在这一刻毫不犹豫地燃烧了自己的本源！
轰！轰！轰！
一道道璀璨的帝道光柱冲天而起，不同的法则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法则领域，艰难地将那毁天灭地的威压抵挡在外。
然而，这只是杯水车薪！
咔嚓……咔嚓……
法则领域之上，开始出现蛛网般的裂痕，并且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
“不行！这只是祂们无意识散发出的气息！连沉睡时的呼吸都算不上！我们……挡不住！”炎帝萧炎的投影已经开始变得虚幻，构成他身体的光粒子正在不断逸散。
“该死！这个系统，分明就是让我们来送死！”一位大帝级的英雄投影怒吼着，他的身体已经半边透明。
他们终于明白，道祖所言非虚。
他们终于明白，一个月前那次投影被抹除的感觉，与此刻何其相似！
那并非深渊始祖的呼吸，而是眼前这五尊被禁锢的永恒存在，在无尽沉睡中的一次无意识的气息泄露！仅仅是气息，就足以让道祖战栗，让仙帝湮灭！
绝望，如同最深沉的黑暗，笼罩了每一个幸存者的心头。他们看着前方那遥不可及的目标，眼中只剩下了无尽的恐惧。
那不是机缘之地，那是他们的……埋骨之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