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宏发运输公司破产清算一案,其公司名下仍有部分有效的运输资质、以及尚未到期的客户合同需要进行转让处理。”
电话那头的声音顿了顿,继续用公事公办的口吻说道。
“经过我们多方评估,贵运输队符合优先接手条件。不知道郑女士,有没有这个意向?”
郑苏月的手抖得厉害,话筒差点从手里滑落。
“您……您再说一遍?”
“宏发运输公司的运输资质和客户合同,需要转让。我们想问问,贵公司有没有接手的意向?”
郑苏月的脑子里“嗡”的一声,像是被人拿棒子狠狠敲了一下。
宏发运输!
那可是县里最大的运输公司,钱坤经营了十几年的老底子!
现在,要转让给她?
“我……我们……”
她张了张嘴,一个完整的句子都说不出来。
“郑女士?”电话那头催促了一句。
“我……我需要考虑一下。”
郑苏月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声音还是控制不住地发颤。
“能给我一天时间吗?”
“当然可以。不过郑女士,这件事还有其他几家公司也在竞争,如果贵公司有意向,请尽快给我们答复。”
“好,好的,谢谢。”
郑苏月挂断电话,整个人瘫在椅子上,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
宏发运输的资质和合同……
这要是接下来,石古村运输队就能一跃成为县里数一数二的运输公司!
可是……
她脑子里闪过那几台破得快要散架的车,还有账上那点可怜巴巴的流动资金。
拿什么接?
拿命接吗?!
她猛地抓起电话,手指颤抖着拨通了周秦的号码。
电话响了很久,就在她以为没人接的时候,终于通了。
“喂。”
周秦的声音一如既往,听不出半点波澜。
“周秦,工商局刚才来电话了。”
郑苏月攥紧了话筒,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正常一些。
“他们说……宏发运输的资质和合同,要转让……问咱们接不接。”
电话那头沉默了足足五秒。
死一样的寂静。
“接。”
周秦只说了一个字,干脆利落。
“可是咱们……”
郑苏月咬着嘴唇,手心全是冷汗。
“咱们现在就这几台破车,账上的钱也不多,要是接下来,万一……”
“没有万一。”
周秦直接打断她。
“苏月,这是个机会。错过了,以后再也不会有了。”
他的语气很淡,却透着一股子不容商量的劲儿。
“明天上午九点,你去工商局,把合同签了。”
“钱的事,我来解决。”
郑苏月握着话筒,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半天挤不出一个字。
“周秦……”
“相信我。”
周秦说完,直接挂断了电话。
郑苏月拿着话筒,听着里面传来的“嘟嘟”忙音,眼眶一阵发热。
她把话筒重重砸回座机上,双手撑着桌子,狠狠闭上眼。
干了!
赌一把!
大不了再从头来过!
……
第二天上午。
县工商局,资产清算科。
郑苏月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工作服,站在光洁如镜的办公室门口,深呼吸了好几次,才推开那扇沉重的木门。
办公室里,一个戴着金丝眼镜的中年男人正坐在办公桌后,看见她进来,抬头推了推眼镜。
“郑女士?”
“是我。”
郑苏月尽量让自己看起来镇定一些,可攥紧的拳头却出卖了她。
“请坐。”
中年男人指了指对面的椅子,从抽屉里抽出一份厚厚的文件夹。
“这是宏发运输公司的资产清单,包括现有的运输资质、客户合同、以及部分固定资产。”
他把文件推到郑苏月面前。
“您可以先看看。”
郑苏月接过文件,手指翻动着纸页,每翻一页,心跳就擂鼓般加快一分。
运输资质,十二项!
客户合同,二十三份!全是县里叫得上名号的大客户!
固定资产……
她的手指停在最后一页,像是被烫到了一样。
宏发运输公司名下,还有一个占地三亩的停车场,以及一栋三层的办公楼!
这……这简直是把一座金山砸到了她面前!
郑苏月的手抖得更厉害了。
“怎么样,郑女士?”
中年男人看着她,语气依旧公事公办。
“如果贵公司有意向,我们可以现在就签转让协议。”
“转让费……多少?”
郑苏月的声音有些发干,嗓子眼火烧火燎的。
“经过评估,总价三十万。”
中年男人报出一个数字。
“不过考虑到贵公司的实际情况,我们可以分期支付。首付十万,剩下的二十万,可以在半年内分批付清。”
三十万……
首付十万!
郑苏月的脑子里飞快地算着账。
运输队现在账上,满打满算也就五万块。
还差五万,上哪儿去凑?就算把她自己卖了也不值这个价!
她死死咬着牙,抬起头。
“能不能……再宽限几天?我需要筹钱。”
中年男人皱了皱眉,脸上露出一丝不耐。
“郑女士,这个价格已经是打包清算的最低价了。而且昨天还有另外两家公司来咨询过,实力都比你们强。如果贵公司不能尽快决定……”
“我签!”
一声暴喝,郑苏月猛地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动作太猛,身后的椅子“刺啦”一声,被带得向后滑出老远,在光洁的地面上划出一道刺耳的噪音。
她自己都被这声音吓了一跳。
办公室里瞬间死寂。
戴着金丝眼镜的中年男人都给整不会了,推眼镜的动作停在半空,愣愣地看着她。
几秒后,他才恢复了那副公事公办的表情,点了下头。
“好,那现在就办手续。”
他拉开抽屉,拿出一份崭新的转让协议,直接翻到最后一页,连同笔一起推了过来。
“郑女士,在这里签字。”
郑苏月死死盯着那个需要她落笔的地方,感觉那支笔有千斤重。
她伸出手,指尖碰到笔杆,冰凉。
笔尖悬在纸上,迟迟没有落下,她的手抖得厉害。
周秦说他来解决钱的事……
可那是十万!不是十块!
万一……
不!没有万一!
她脑子里炸开一声响雷,牙关一错,手腕猛地用力,狠狠地划了下去!
郑、苏、月。
三个字,墨迹深深地沁入纸张,像是用刀刻上去的。
签完最后一个笔画,她全身的力气仿佛被瞬间抽干,那股子硬撑起来的劲儿一下子散了,整个人一软,重重地跌坐回椅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