档案室的霉味像潮湿的裹尸布缠住林涛的鼻腔。他推开标着\"1999-2001社会新闻\"的铁柜，金属摩擦声惊起角落里一只蜘蛛。泛黄的《晨报》合订本在掌心散开，纸张边缘的锯齿状缺口像是被某种啮齿动物啃咬过。
\"7月16日...\"林涛的指尖停在火灾报道的铅字上，突然发现这页被撕去了一角。透过残缺处，下一页的讣告栏里\"圣心疗养院\"四个字像伤口般裸露着。他猛地合上报纸，灰尘在射灯下形成悬浮的十字架。
监控室的蓝光让林涛眼球发胀。他反复拖动进度条，屏幕里的张薇穿着那件熟悉的藏青色风衣，在档案馆前台签字时钢笔突然漏墨。女记者皱眉擦拭的动作持续了4.3秒——比正常反应慢了整整两秒。
\"她在看什么？\"秦越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法医远程接入系统，将画面放大到像素极限。张薇的视线延伸处，监控死角里露出半截灰色风衣下摆。
林涛的太阳穴突突跳动。那截衣料与陆铭审讯录像中的完全一致，但档案馆签到表显示当天陆铭正在大学授课。他调出前后三天的监控，发现张薇每次离开时都会在旋转门停留——她在观察反光镜面里某个固定位置。
\"找到了。\"秦越突然发来一份音频分析报告。法医恢复了张薇手机里被删除的录音片段，背景音里有规律的\"咔嗒\"声。\"古董钟的擒纵机构，\"她敲击键盘的声音通过电流传来，\"和陆铭书房那座钟的声纹匹配度92%。\"
林涛的钢笔在记事本上戳出个黑洞。他翻出周小雅提供的课表，红色圆圈标记着陆铭声称在家备课的日期——正是张薇死亡前最后一次出现在档案馆的时间。
暴雨冲刷着大学心理咨询中心的玻璃幕墙。周小雅坐在单向镜后的沙发上，手指绞着衣角。林涛注意到她今天没戴那个反核徽章，锁骨处却有道新鲜的指甲抓痕。
\"张学姐说...教授书房有面会吃照片的镜子。\"女生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像羽毛落地。她颤抖着掏出手机，相册里是张薇发来的最后一张照片——陆铭书房的书架镜面反射中，本该空无一人的走廊上站着穿白大褂的身影。
林涛的呼吸停滞了。放大后的模糊影像里，白大褂左胸口袋别着钢笔，金属笔夹反射的光点组成一个数字\"7\"。他刚要追问，周小雅突然扑到窗前，雨水在她扭曲的倒影上蜿蜒成泪痕。
\"他们来了！\"女生尖叫着指向停车场。林涛顺着望去，只看见被暴雨模糊的灯光。但当他转回身，周小雅已经蜷缩在墙角，用美工刀在手臂上刻出鲜血淋漓的\"7\"。
急诊室的消毒水味混着血腥气。秦越按住女生挣扎的手臂，缝合针在无影灯下划出银色弧线。\"东莨菪碱中毒复发，\"她头也不抬地说，\"有人在持续给她下药。\"
林涛盯着处置盘里带血的棉球。那些暗红色污渍逐渐在他视野里组成疗养院的平面图——7号病房正好在护士站盲区。他的手机突然震动，技术科发来张薇云端相册的恢复文件：二十张疗养院废墟照片，每张拍摄时间都是午夜零点七分。
陆铭家的门铃回声像垂死者的呻吟。沈静开门时，林涛注意到她左手无名指的婚戒换成了素银指环。客厅里古董座钟的报时声与录音里的\"咚——咚——\"完美重合。
\"我丈夫在书房工作。\"沈静递来的茶杯边缘有口红印。林涛假装失手打翻茶水，在对方弯腰擦拭时瞥见沙发缝里露出的烫金书脊——《圣心疗养院二十周年纪念》。
沈静的瞳孔骤然收缩。她转身时脖颈处闪过金属反光——那是一条极细的银链，吊坠没入衣领深处。林涛突然想起照片里护士服女子颈间相同的闪光。
暴雨拍打着落地窗。书房门开合的瞬间，林涛看见陆铭正在擦拭的眼镜片上，倒映着电脑屏幕的蓝光——那是档案馆的电子检索界面。心理医生微笑着起身，右手无名指上的疤痕在灯光下像条苍白蜈蚣。
\"林警官对历史也感兴趣？\"陆铭的声音带着蜂蜜般的黏稠感。他身后的书柜玻璃反射出走廊壁灯，光影构成一个完美的数字\"7\"。
档案室突然断电时，林涛正用紫外灯照射那本被撕毁的报纸。紫光下显现出张薇用隐形墨水写的批注：\"7号不是病人，是医生\"。应急灯亮起的瞬间，他在玻璃窗上看见自己身后站着戴鸭舌帽的人影——那人左手的铂金素圈在黑暗中泛着冷光。
陈志刚的警告电话来得恰到好处。\"明天就是新闻发布会，\"队长的声音像砂纸摩擦，\"别再碰那些发霉的旧报纸。\"背景音里隐约传来古董钟的报时声。
林涛挂断电话，发现办公桌抽屉里多了个牛皮纸袋。里面是张薇失踪的档案照片——女孩惊恐的面容被红笔圈出，照片边缘残留着半个指纹，纹路与陆铭的完全一致。但真正让他血液冻结的是背景里那面镜子，反射出的拍摄者穿着白大褂，胸牌被血迹模糊成\"7\"的形状。
暴雨中的城市像被浸泡在显影液里。林涛站在档案馆顶楼，看着手中拼凑完整的证据链：周小雅手臂的\"7\"、沈静隐藏的纪念册、陆铭眼镜反射的检索记录。手机亮起，秦越发来最后一条信息：\"声纹比对结果——录音里的翻书声，来自陆铭书房那本《认知重构疗法》精装版。\"
夜风吹散雨雾，远处圣心疗养院的废墟轮廓若隐若现。林涛摸出老陈的警徽，金属表面倒映出他身后消防通道的阴影——那里有双沾着蓝色荧光粉的皮鞋，正无声地踏上最后一级台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