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业没有抬眼,沉声说道:“公事公办。”
不到两个时辰,京中都知道了何良牧醉酒闹事被大理寺羁押的消息。
萧业本来在家中躲清闲,没去大理寺。但没多久有衙役来报,老信国公夫人现在大理寺,定要面见萧业。
萧业不紧不慢地来到了大理寺,见寒风之中,老信国公夫人和何老夫人坐在讼棘堂的院中,身后立着几位彪形大汉,手中捧着马鞭,来势汹汹。
少卿钱必知则在一旁陪笑应付。
萧业来到跟前见了礼,何太夫人没有看他,冷冷开口,“萧大人将信国公抓到此处,证据确凿了吗?”
萧业望了一眼钱必知,钱必知连忙代答:“现场人证皆指认信国公动手伤人,信国公自己也承认。”
何太夫人面色愠怒,又问道:“萧大人,按律该如何?”
萧业回道:“按律当先责四十杖,囚十五日,再处罚金。”
何太夫人气势威严,道:“好,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既是如此,老身还有一个不情之请,还请萧大人应允。”
萧业沉吟了一下,答道:“太夫人请讲。”
“请萧大人将何良牧提到院中,老身要亲自问他。”
萧业与钱必知相视一眼,答道:“此事不难,请太夫人稍待。”
说罢,便让钱必知亲自去三品院将何良牧请出来。
不多时,何良牧带到,此时酒已醒了大半,见到祖母和母亲,跪倒在地。
何太夫人沉喝道:“你醉酒闹事伤人,可是事实?”
何良牧瞪了一眼萧业,垂首答道:“是!”
“为何闹事?”
何良牧怨恨的瞅了萧业一眼,愤恨不平的答道:“见不得小人,醉酒失智!”
精明的钱必知闻言,看了一眼萧业,知晓何良牧这话是在骂萧业呢。
萧业淡淡地瞥了一眼地上跪着的何良牧,置之不理。
何太夫人神色严厉,怒其不争,喝道:“祖母平日是如何管教你的?这世上真英雄真豪杰能有几个?多的是趋炎附势、背信弃义的小人,你看不惯他们,何苦作贱自己!”
钱必知又看了看萧业,谁都知道萧业之前与燕王关系颇近,但在一夕之间,萧业突然与燕王划清了界限,甚至拒绝为燕王上书求情。
何良牧低着头,咬了咬牙,没有答话。
何太夫人怒气凌然,斥道:“不成器的东西,没个定性!来人,将他的衣衫扒了,家法伺候!”
那几名壮实汉子听令走上前来,在众目睽睽下,真将何良牧的衣衫扒下,露出精赤的背。
萧业见状,神色平淡,开口劝道:“太夫人息怒,何国公有错,自有国法惩治,无需再行家法。”
何太夫人没有看他,冷哼一声,“你行你的国法,我行我的家法!今日借了贵地,萧大人只做置身事外便好!”
萧业冷眸一扫,“好。”便真的不再阻止。
一名精壮的汉子手持马鞭,来到光着背的何良牧跟前,拜了一拜,“国公爷,恕小的们得罪了,按家法无故伤人当鞭六十!”
说罢,便转至其背后,运力扬鞭,手起鞭落,“噼啪”一声鞭子落下!
何良牧背上便是一道皮开肉绽,疼的他龇牙咧嘴。
围观的钱必知和衙役们都惊呆了,他们本以为何家只是做做样子,没想到竟这么实打实的。
萧业让人搬来坐榻,自己也在一旁坐下,一群人就在院子里看着何良牧受家法。
打了三四十鞭后,何良牧宽厚的背上已无好肉了。
众人无不触目惊心,何母望着跪地受刑疼的冷汗直冒的儿子,心疼不已,不禁湿了眼眶。
何太夫人瞪了她一眼,“我何家没有孬种,更没有畏刑之辈!”
何母连忙止住了眼泪,不敢多言。
钱必知又看了一眼神色淡然的萧业,这何家祖孙虽过了嘴瘾,但当真伤敌八百,自损一千啊!
六十鞭毕,何良牧疼的拳头都要捏碎了,隆冬的天出了一身的汗。
家法行完,钱必知连忙让人将何良牧扶下去治伤。
却听一个清冷的声音传来,“且慢,家法行完,该行国法了!”
众人闻言,皆是大吃一惊,瞪大眼睛看向了发话的萧业。
挨了六十鞭子,再打四十杖,就是神仙也扛不住啊!
萧业神色悠悠的品着茶,嘴角带笑斜睨了何太夫人一眼,“太夫人刚刚说何家没有畏刑之辈是吗?”
何太夫人终于转过头来看他,矍铄的双眼满是怒火,嘴角的竖纹更为深刻了。
何良牧目眦欲裂,“萧业,你真是个卑鄙小人!”
萧业莞尔一笑,好整以暇的答道:“何国公这话说的……还挺对!”
何太夫人咬牙切齿的说道:“萧大人,凡事留一线,何必逼人太甚!”
萧业笑道:“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何太夫人不会想让本官徇私吧?”
何太夫人脸色极为难看,苍老的嘴唇紧抿,终究无话可说。
萧业讥笑一声,悠悠扬了扬手,“动手,不得偷懒。”
衙役闻言抬来了刑凳,将何良牧架到刑凳上,扒掉了身上的棉衣,毫不手软地打了四十杖!
何良牧趴在刑凳上,血红的双眼直直瞪着萧业,恨不得将其生吞活剥!
萧业神色悠闲的品着茶,毫不在意。
众人见何良牧背上血肉模糊,鲜血淋淋,皆面露不忍。很快,何太夫人与何母就看不下去了,愤而甩袖离去。
何良牧受完杖刑,被人抬去了三品院……
入夜后,被冻得坚硬的地面上传来一阵脚步声,朝着三品院而来。
趴在床榻上的何良牧听到动静,抬起头来。
两扇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走进来三个人。
何良牧蓄势已久,愤愤骂道:“你们两个还好意思来?出的什么馊主意!要不是我身强力壮,怕是梁王还没举旗,我就先交代在这了!”
萧业和姚焕之相视一眼,见他这副样子,可怜又好笑。
萧业对身后的谷易道:“去给何国公上药。”
姚焕之则搬了个小凳在床榻一旁坐下,道:“你消消气,小声些,别把伤口又崩裂了。”
萧业好言道:“今日让何国公受苦了,好在何国公扛住了,这药粉出自云墟,十分好用,十日左右,何国公就能下床走动了。”
何良牧皱着眉,有些羞恼道:“岂止是受苦,还有丢人,我裤子都快给我扒没了!你们大理寺打人都这么干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