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过连城一路向东北方向的特快列车,正在咣当咣当的向前飞驰,单调又充满力量的催眠曲,让很多旅客陷入昏昏沉沉的浅眠中。
田建春微闭着双眼,眼皮微微颤动,心潮澎湃的他,此刻脑海里正在扯着拉锯战。
假如,就此离开中医院,离开让他偶尔泛起旧日时光的人和事,他的日子会简单明了安定顺遂,而且跟着恩师和师娘,应该会少走很多弯路,利用他们的人脉,用不了几年,自己肯定有一番作为。
可是,这是他要的生活和未来吗?
田建春知道,内心的答案是否定的,不然当时就留在山城,或留校或在市区工作了。
成立综合性大型医院的执念,像一颗早已埋下的种子,在他的脑海里生根发芽,如今已长成参天大树,牢牢地占据着他的思绪。
上一世的委屈不甘,像一根刺,深深扎在他的心底。
他想改变的,不仅仅是自己的命运,更是想凭借着上一世的知识和记忆,做一番真正能改变医疗格局的大事业。
初冬的田野上,枯黄的干草叶子随着风夹着尘土在空中飘荡,干枯的杨树、槐树和柳树光秃秃的树桠在惨淡的冬日下被风吹得摇摇晃晃,一闪而过。
特快列车,站站停停,时光在咣当声中流逝。
终于,火车抵达了凤城火车站。
此时,天已经黑得透透的,仿佛被一块巨大的黑布笼罩着;凤城火车站这个‘亘古不变’的经年小站,还是那五六七八棵树,三两棵有些年龄的虬髯的梧桐,三四棵挺拔的杨树,矮墩墩很有特色的洋槐,都静静的站在风里,看时间流过四季日夜。
下了车的田建春,轻轻的叹口气,空出一只手来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跟着人群朝着出站口走去。
他很奇怪,好多年后的凤城火车站出站口,跟如今、跟过去几十年都是一个样子的,除了风雨岁月的侵蚀,看不到人为的破坏或修缮,就这么静静的沐浴着日夜的更迭。
尤其,十多年后的位于凤城县和凤北县两个县城中间的高铁站的建设通车,让凤城火车站彻底变成了鸡肋;哪怕来来往往的还有不少的绿皮火车和货运机车的通行。
田建春拿着车票,过了检票口,看向一侧墙上挂着的时钟,六点半了!
唉,咋说呢,还是不够方便!田建春把车票放好,然后几步出了栏杆的阻拦,来到空旷的火车站广场的台阶上。
偌大的凤城火车站广场显得如此空旷和寂静,只有偶尔几声风吹过的呼啸声。不远处的路灯,光线昏黄而微弱,勉强照亮了一小片区域,将影子拉得长长的。
田建春希望还有私人承包的长途车,能等一下这辆车上下来的旅客。
像是有所感应一般,不远处传来男士的呼喊:“凤北的凤北的,凤北走不走?青城、青城走了啊?最后末班车、最后末班车、十分钟后发车!”
田建春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急不可耐地应道:“师傅,师傅,凤北,走,走!” 他快步走下台阶,朝着声音的方向走去。
“凤北一位,凤北一位!”
走近了,田建春发现对方是个三十岁左右的年轻人,正挥着手四处喊人。
“大哥,你下车后面人还多吗?”
田建春苦笑一下,不过还是跟对方说了一句,“你可以多等会儿,检票口出来的慢,我算走的比较快的。”
“谢了大哥。”三十岁左右的小弟继续朝着出站口边走边喊了。
上了车,放好包,田建春找了个靠窗的座位,车上有些冷,有人让司机赶紧关门。
“关门、关门!”
司机师傅听劝,关上车门,继续扭头看着不远处的行人,偶尔拉开窗户,喊两嗓子“青城、青城、凤北凤北啊!十分钟发车!”
田建春的心稍微安定了一些,坐上这辆车,到车站了,再晚,也可以骑上车子到医院了。
想到这里,田建春不禁想起前世县城发展起来后,交通便利带来的经济的腾飞,十年到十五年,连二十年都没用到,凤北县就发展成了全国经济百强县、后来升级成市、开始由凤凰城代管、最后更上一层楼,省直管!
他甚至想到了那十多年里当政的县委书记和县长,俩人珠联璧合、带领凤北县所有的干部积极踊跃的开展凤北县的奋斗历程。
田建春一激灵,仔细想想,那俩人 是如今的县长和书记吗?
核对下名字,终于明白了,不是现在的书记县长!
车上陆续上了几个人,到点了,车开了。
那个三十岁的兄弟开始挨个检票、补票,田建春拿出钱,买了票,放好,看着车窗外陆续后闪的路灯、树木、以及升起渺渺炊烟的万家烟火。
等田建春骑车顶风回到医院时,已经是晚上七点半了;进了大门,他抬头一看院长办公室的灯是亮的,于是,把车子放到行政楼门前,三步并作两步的上了楼。
走廊里很安静,能听到院长室里有 说话声。
田建春用力咳嗽一声,然后喊了一下“张院长?我是建春。”
院长办公室的声音停了,然后“建春?快进来!”
到临近,发现门是敞开的,象征性的敲一下,田建春看到张佑安、周逸群、王瑞霖都在。
“张院长、周院长、王主任,我打扰到你们了吗?”
“进来吧,正说着你呢,你小子一下子跑没影了,问了建文,才知道你去山城了。冷不冷?快喝点热水!”
张佑安脸色和语气都不好,但转身去拿暖壶的动作,还是暴露了他的担心。
周逸群看到了,会心的笑了。
当时他跟张佑安说,田建春请假几天的时候,张佑安问几天,自己说不知道,就开始黑脸。
等知道田建春去了山城的时候,那脸简直没法看!
这看到田建春冷冷飕飕的回来了,赶紧去倒水。
哈,!他大小是个院长!
田建春双手接过张佑安给他倒的热水,“谢谢张院长,让您担心了,我很抱歉。”
嘴巴上说抱歉,但是嘴角上扬。
王瑞霖赶紧说,“我赶紧回家了,不然老伴该着急了。建春回来就好,回来就好!”然后乐颠颠的走了。
周逸群一看,估计俩人有事需要说,不然田建春不会一回来大包小包的直接奔院长办公室。
“老张,我也走了,你们俩说完话,都早点休息啊。”说完也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