涟尾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声音中流露出震惊:“泼皮猫,怎么可能?!影族猫都是这样以为的吗?”
“我们的族猫都以为你们死了!”愤怒使虎心的语气变得生硬,“你们为何让大家白白悲痛这么久?”他的目光从涟尾移向莓心,“你们是雪鸟和焦毛的孩子,你们知道他们当时有多难过吗?”
莓心向她的兄弟身边靠了靠,她的目光中闪烁着希望:“他们应该还有蓍叶陪伴吧,不是吗?”
“我们都认为她在族群与暗尾决战之后跟着泼皮猫一起逃跑了。”一阵寒彻骨髓的冷风从山上吹下,扎进虎心的皮毛。
莓心难以置信地眨了眨眼:“我们还以为她回到族群里了!”
“像你们一样‘回’吗?”虎心卷起了嘴唇。
涟尾上前一步,把姐妹挡在了身后。他的眼中闪现出一丝紧张:“我们一直都打算回去,在一切结束之后,然而——”
“你背叛了你的族群!”
虎心竖起了颈毛,但就在这时,鸽翅来到了他的身边,与他皮毛相擦。“温和一点儿吧。”她低声劝说,“谁也不知道他们当初经历了什么苦痛。”
愧疚之情戳痛了虎心的腹部。鸽翅说得对。现在距离这两名武士离开族群已经过去了好几个月。再说,他自己不也离开了影族吗?也许他们离群索居这么久也有自己的原因,就像他一样。他向莓心和涟尾低下了头。“对不起。你们当然无须为另一个同胞姐妹的决定负责。但影族在那段时期失去的武士实在太多了。不止是雾云、狮眼、尖毛……”随着虎心念出一个个名字,莓心惊恐得瞪大了眼睛,“请告诉我雀尾也和你们住在一起吧,拜托。”
涟尾竖起了耳朵:“是的,雀尾和苜蓿足都在!”
“他们也在?”虎心屏住了呼吸。
涟尾冲着山坡上的一团阴影点了点头:“我们住在那里。那是一座废弃的两脚兽巢穴。”
“雀尾和苜蓿足现在在那儿吗?”虎心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竟然一次性找回了四名失踪的影族武士!
“他们出去狩猎了。”涟尾回答,“当这只猫发现我和莓心时,我俩正打算外出。”他冲塔尖点了点头。那名医者正面无表情地望着废弃的两脚兽巢穴。
炽焰站在他的身旁,借着月光瞪大了眼睛观察涟尾与莓心:“他们也是武士吗?”
“他们曾是我的同族猫。”虎心回答。现在他们的关系还能算族猫吗?
涟尾还在解释:“雀尾是莓心肚里的幼崽们的父亲。”
鸽翅走上前,温柔地对猫后眨了眨眼:“他们预计会在什么时候降生?”
“就快了。”莓心不安地挪了挪爪子。
涟尾眯起眼睛审视着虎心:“你来这里做什么?为什么你会和这些猫一起旅行?”他怀疑地看向鸽翅、炽焰和塔尖。
炽焰挺起了胸膛:“我要去当武士!塔尖他会成为巫医。”
要是真有这么简单就好了。
虎心瞥了小公猫一眼,他能够想象得到,旅途尽头等待着他的将是怎样的控诉与质疑。“这是一个很长的故事。”他对涟尾说道。他突然感到疲惫不堪。当涟尾发现他和鸽翅已经有了孩子,而且孩子们还正在对面的山头上等着他们回来时,又会怎么想?“我没法在这儿一下子给你们解释清楚。”
他还没说完,一阵脚步声就从冰封的山坡上传来。虎心立刻辨认出了苜蓿足和雀毛的身影。他们越跑越近,皮毛在月下反射着微光。
苜蓿足焦急的喊声穿透了黑暗:“涟尾!莓心!你们在和谁说话?”这只灰色的虎斑母猫停下脚步,惊讶地冲虎心眨了眨眼。
雀毛也放慢脚步在她身边停下,他的嘴里叼着一只肥美的兔子。看到虎心,他放下了口中的猎物。“你怎么到这里来了?”他惊讶地看向塔尖和炽焰,“你们又是谁?”
涟尾抖松了毛发:“我们还是到更暖和的地方去继续这场谈话吧。”
莓心的眼中满是疲惫,她感激地冲她的兄弟眨了眨眼。
“那就去我们的巢穴吧。”苜蓿足朝着废弃的两脚兽巢穴点了点头。雀尾快步跑到莓心身边,用口鼻蹭了蹭她的脸颊。
鸽翅焦急地看了虎心一眼,压低声音说道:“别忘了幼崽们,他们会为我们担心的。”
炽焰也甩了甩尾巴:“蚂蚁和肉桂肯定也很想确认塔尖的平安。”
“蚂蚁和肉桂?”苜蓿足皱了皱眉。
莓心也竖起了耳朵:“幼崽?”
涟尾走到两拨猫之间,他的尾尖轻颤着:“我猜你们也有一个很长的故事要讲。”
塔尖不耐烦地甩了甩尾巴:“过往无关紧要。既然我们找到了你们,那你们就必须得和我们一起走。”
“去哪儿?”涟尾突然警惕起来。
“当然是返回族群。”塔尖回答。
涟尾和雀毛焦虑地对视了一眼。
“我们都很害怕回家之后会面对什么。”苜蓿足解释道,“我们加入过泼皮猫,还和族群打过仗。谁都不知道影族还想不想让我们回去。这就是我们一直与族群保持距离的原因。”
虎心注视着灰色虎斑母猫的眼睛。任何一名曾经误入歧途、将忠诚交予错误的猫的武士都一定很难重新融入他们背叛过的母族。但影族真的已经深深陷入危机了。怀疑之虫在他腹中扇动着翅膀。他能信任他们吗?他看着她的眼睛问道:“你会再一次投靠泼皮猫吗?”
她的眼神紧张地闪了闪。雀尾和莓心紧紧地靠在一起。
涟尾抬起了下巴,毫不动摇地说:“绝无可能。我们确实做出过糟糕的选择,只因当时没有猫意识到暗尾是那样一个仗势欺猫的骗子。我们都以为他真的能让影族重归强盛与安全。但我们错了。如果影族还愿意接纳我们,我们愿用一生去偿还之前的过错。”
“他们大概没有什么选择。”虎心阴沉地回答,“在泼皮猫作乱之后,影族失去了太多的武士,我们甚至凑不出足够的猫去巡逻整片领地。于是我们把一部分领地送给了天族。留在影族的武士正在对花楸星失去信心,所以我就……选择了离开族群,让他有机会重新建立族长的威信。”
涟尾看起来十分困惑:“可你是他的儿子啊!你永远都是花楸星最强大的臂膀。”
“我就算只是站在族群里都会给他造成麻烦。”虎心坦言道,“族猫们总是期待我站出来发号施令,但这只会动摇花楸星的权威。我认为我的离开能让花楸星获得更多团结族群的机会。而且,鸽翅……她怀了我的孩子。我们走了很远很远的路,去了一片充斥着两脚兽的领地,在那里没有猫会质疑我们的结合,她也能安心生下幼崽。”他看着这几只影族的猫,已无惧于他们的批判。是的,归根结底,他不仅背弃了自己的族群,还和另一名来自雷族的武士一起生养了幼崽。但他刚才短短的辩解属实无疑——而且他们中的任何一个都没有立场去批评他的决定。虎心清楚地知道,如果有这样的必要,就算一切从头再来,他也会做出完全相同的选择。
雀尾的目光飘向了虎心的身后。“你的营地在哪里?”他显然不想继续沉浸在回忆中,“如果你们有孩子,我们应该去保护他们。”
炽焰对虎心眨了眨眼:“他们要和我们一起回影族吗?”
虎心看向了影族猫们:“你们会回家吗?”
苜蓿足、雀尾、莓心和涟尾对视了几眼,都点了点头。“我们已经做好了准备。”涟尾回答。
鸽翅不安地绕着莓心转了一圈:“你的身体状况真的适合远行吗?”她的目光迅速在猫后鼓胀的腹部上扫了扫。
塔尖替她做出了回答:“对她而言,让幼崽待在她的肚子里旅行,总比把他们生出来再一起赶路要轻松。”
莓心的眼中闪过一丝笑意,迈着沉重的脚步走上前来说:“你的朋友说得对。我确实很担心我会拖慢你们的前行速度,但如果等到我的幼崽降生,我们恐怕就得再等许多个月才能返回湖区了。”
虎心哼了一声,勉强认同了他们的话。“那就先回我们的临时营地去吧。”他说道,“我们可以再休整一晚。”他看了一眼苜蓿足捉回的兔子,温热的猎物气息包裹着他的舌头,“你们也可以去我们那里吃饱肚子,好好休息。明天早上,我们就踏上回家之路。”
塔尖抬起了头。虎心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意识到他正望着那道高耸的两脚兽图画墙。他向瘦削的公猫低下了头:“那是橙色的太阳。你一直是正确的。”
在持续两天的降雨过后,干爽而明媚的日子到来了。碧蓝的晴空从头顶延伸至地平线。冰冷清新的风驱赶着片片白云滑过天边。虎心顺着银路绕过一条宽阔的蜿蜒峡谷,鸽翅也与他并肩而行。这片结霜的草甸上只零星分布着几座两脚兽巢穴。塔尖远远地与银路保持着距离,不时紧张地瞥它一眼。炽焰紧紧地跟着塔尖,但也时常扭头张望后方的雀尾与莓心。
正如之前预想的那样,这名猫后的确拖慢了他们的返乡进度。她鼓胀的腹部令她没走几步就气喘吁吁。小扑、小光和小影跟着涟尾和苜蓿足走在前面,他们都为遇到真正的影族武士而激动不已,并急切地渴望在他们面前表现自己。蚂蚁和肉桂也情绪高涨,他们向新认识的同行伙伴询问的有关族群的问题不比幼崽们少。虎心从未告诉任何猫,上一次他见到这些武士时,他们还选择与意欲摧毁所有族群的泼皮猫群并肩作战。他看了涟尾一眼,那种自找回昔日族猫之后就未曾消失的顾虑再一次刺痛了他的皮毛。 鸽翅走在他身旁,与他皮毛相擦。她也随他一起望向了涟尾。“你已经原谅他们了吧,不是吗?”她听起来不太肯定。 “我们都会犯错。”虎心小声回答,“但我没法忘记泼皮猫入侵的那一天,我的族猫……”只是说出这些词句就让他倍感苦涩,“……在花楸星、褐皮和我离开营地时,没有一只猫抬爪挽留。他们想让我们走。他们选择了投靠暗尾。” 鸽翅温柔的蓝眼注视着他:“你那时一定觉得糟透了。但时过境迁,他们一定已经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 虎心抖松了毛发。他知道,他必须摆脱皮毛下蠕动着的愤恨之情。如果影族还想存续下去,他就必须将过去的委屈抛诸脑后。“当我离开影族的时候,族群里已经毫无信任可言。我很害怕叛徒的回归会让族群里的氛围雪上加霜。” 鸽翅甩了甩尾巴。“首先,你应该杜绝把他们视作叛徒的想法。”她看着小扑钻到苜蓿足的肚子下面,又从另一边钻出。小光也咕噜着钻了一遍。“他们明显在为之前的决定自责。既然你想要帮助族群重归团结,那么你就得身体力行地证明一切旧伤都终究会痊愈、一切顶撞都可以被宽恕。” 虎心的思绪飞回到了城市猫们的身上。他想起了暴烈拒绝积怨的行事准则。她总是乐于无条件地接纳陌生的流浪者。他还想起了金枪鱼说过的话: 在城市里,我们很少长时间拥有任何东西, 至少不会长到足够让我们觉得有必要为之而战。 也许族群真的太过执着于紧抓着过去不放了。“我本以为我不需要向守护者们学习任何东西,”他沉思着,“但他们懂得如何在变化中生存。也许,过好当下的生活比竭力维持过去的样子要简单得多。” 鸽翅轻轻与他碰了碰肩膀。“你说话越来越像族长了。”她调侃地小声说道。 他看着她的眼睛:“真的吗?”他回忆起花楸星的提议。当时父亲说他可以退位,把族长让给虎心来当。可那时候他不认为自己做好了领导族群的准备。那现在呢?他用力推开了这个念头。这一切让他想起塔尖那阴暗的幻象,他感到头昏脑涨。 阴影 正在消散。他已无力聚拢他们。 那个亟待他领导的影族现如今还存在吗? “虎心!”小影的叫声打断了他的思考。那只灰毛的幼崽停下脚步,等待虎心和鸽翅追上他。小光和小扑已经跑到了队伍前面,在银路之间踢橡子玩儿。“涟尾想问,我们回去之后是当雷族猫还是影族猫。”他好奇地看看虎心,又看看鸽翅。 鸽翅做出了回答。“我们还不知道呢。”她告诉他,“等到了湖区之后,我们再做最终决定。” 也许湖区已经没有影族可以加入了。 虎心很庆幸鸽翅没有提及这一可能性。何必用不一定真实的猜想去让孩子们忧心呢? “那我们可以自己选吗?”小影调整步伐追上了爸爸,“因为我想当影族猫。” “为什么?”虎心看着儿子问道。 “我也不知道。”小影耸了耸肩,“我就是觉得影族会需要我。再说了,我的名字就叫小影嘛。” 虎心用尾巴抚平了幼崽后背的毛:“等抵达湖区、看过族群的现状之后,我们再决定到底带你和你的姐妹们去哪里生活。等你们到了可以开始接受训练的年纪,就可以自己决定更想加入哪个族群了。” “所有的族生幼崽都要这样选择吗?”小影问道。 虎心想起了紫罗兰爪和枝爪。“不是的。”他回答,“但类似的事情时有发生。尤其是对那些出生在族群之外的幼崽而言。” 小影皱了皱眉:“其他猫会不会觉得我们很怪?” 虎心还未回答,一声长吼就划破了空气。虎心猛地扭头看向草坡。塔尖紧盯着银路,他的眼中满是慌乱:“它要来了!不,它太快了!快躲!它来了!非常快!” 虎心竖起了耳朵。他听见了远方雷鬼蛇的轰鸣,与此同时,银路也嗡嗡地震颤起来。为什么医者这次的反应如此剧烈?每天他们都会与好几条雷鬼蛇擦身而过。“所有的猫,现在远离银路!”他喊道。 雀尾把莓心领到了安全的草坡上,蚂蚁、肉桂、苜蓿足和涟尾也跳下了银路。鸽翅叼住小影的颈毛,匆匆跑到了其他猫的身边。一条雷鬼蛇翻过山坡俯冲而来,就像从阴影中扑来的狐狸。它跑得飞快。 虎心的肚皮缩紧了,他看到小光和小扑还在追着被风吹走的橡子往雷鬼蛇的方向跑。她们难道没听见他的喊话吗?“从银路上下来!”雷鬼蛇的咆哮吞噬了他的喊声。他奔向幼崽,一颗心悬了起来。“快跑!”他又喊了一遍。幼崽们转过身来,飞快地冲他眨眨眼,又扭头看向雷鬼蛇。 小扑恐惧得瞪大了眼睛。她跌跌撞撞地从橡子旁跑开,却被银路绊了一跤。虎心冲到她身边,一口叼住她的颈毛,扭头奔上草坡把她放下,然后又转身去救小光。小光在银路之间愣住了。雷鬼蛇向她呼啸而来,虎心从未见过行动如此迅捷的怪物。 “小光!”他猛扑上前,但另一只黑猫比他跑得更快。塔尖无视了咆哮着向他们接近的雷鬼蛇,他飞奔上银路。伴随着被轰隆声淹没的一声轻吼,医者把小光从银路上拽了下来。雷鬼蛇尖叫着与他们擦肩而过,掀起的狂风像水波构成的墙一样砸在虎心脸上。就在他努力定住脚步的时候,小光被风吹得向雷鬼蛇那快得模糊的脚掌滚去。塔尖的毛发虽然已经被风压得紧贴在他瘦削的躯干上,但他还是牢牢叼紧了小光的颈毛。小光用爪子抓紧地面,雷鬼蛇裹挟的风仍拽着她的皮毛,试图从塔尖的控制中将她夺走。她摊平耳朵,把肚子紧贴在地面上。 虎心看着眼前的一切,恐惧在他的皮毛下奔涌。突然,雷鬼蛇冲了过去,它呼啸着消失在远方,就像它当初那般突兀地出现一样。小光蹒跚着站起身,她的毛奓立着。“虎心!”她扑到他身边,恐惧得瞪大了眼睛,钻进他的怀中。虎心用尾巴搂住了她。 鸽翅冲向了他们。她颤抖得几乎和小光一样剧烈。“它差一点儿就杀了她!”她的呼吸又急又浅。她把小光搂进怀里,紧紧地抱着她,狂风暴雨般地舔着她的脑门。 “你没听见它跑过来的声音吗?”虎心瞪着幼崽质问道,他的心怦怦直跳。 “我们当时在玩橡子。”小光的眼中闪烁着惊恐的神色。 “它跑得太快了。”小扑向他们跑来,小影也跟着她,“我们根本来不及躲开。” 鸽翅把三只幼崽拢到怀中,拼命地咕噜着安慰他们。虎心匆匆奔向了塔尖。医者正僵硬地挪动脚步站起身来。 炽焰已经赶到了他身旁。“你受伤了吗?” “我没事。”塔尖抖松毛发,继续望向银路。 “你救了我的孩子。”感激之情让虎心喉头一哽。 塔尖看向他,眼神阴暗,仿佛看见了不祥的征兆:“下一次,我也许将无法及时赶到。” “下一次?”虎心的颈毛竖立起来。 “只要我们继续走在银路上,未来就会有死亡降临。”他目不转睛地看着虎心的眼睛,“转瞬之间的死亡。毫无意义的死亡。” 冰冷的风仿佛吹进了虎心的骨髓。他打了个寒战。 “我们必须告别银路。”塔尖的眼睛一眨也不眨。 蚂蚁走向了他们,肉桂也与他同行:“塔尖说了什么?” 莓心、雀尾、涟尾和苜蓿足也走过来,他们围住了虎心、炽焰和医者。 毫无意义的死亡。 塔尖的话语钻进虎心的心灵,恐惧攥紧了他的肚子。 “刚才真是太险了。”涟尾喃喃地说道。 “塔尖没事吧?”莓心紧张得竖起了毛。 “雷鬼蛇怎么会突然跑得这么快?”苜蓿足问道。 炽焰环顾着他们,无视了众猫的问话:“塔尖说,我们必须告别银路。” 苜蓿足眨了眨眼:“可是虎心说它能通往湖区。” “我们必须另寻新的道路。”炽焰告诉她。 我们真的要听从塔尖的指示吗? 虎心感到口干舌燥。 涟尾挪了挪爪子:“刚才的事故确实很惊险,但也无非就是证明了我们必须多加小心而已。我们没有必要离开银路。” “如果离开它,我们会迷路的。”莓心表示同意。 雀尾向他的伴侣身边靠了靠:“我们必须在莓心生产之前赶回湖区。我们不能冒迷失方向的风险。” 塔尖的目光自始至终都锁定在虎心的身上。“我们必须告别银路。”他又重复了一遍,“不然就会有猫失去生命。” 虎心回避了其他猫焦虑的眼神。“可是,失去银路的指引,我们就找不到返回湖区的路了。”他告诉塔尖。 “我能找到。”塔尖毫不动摇地回答。 虎心眨了眨眼:“可你从来没有离开过城市,怎么会认得路呢?” “我的梦会为我指明方向。” 莓心绷紧了身子:“我知道他和巫医有点儿相似——在某种意义上吧——但是,你确定他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炽焰生气地瞪着黑白相间的猫后:“他靠做梦找到了你,不是吗?” 虎心的思绪飞转起来。离开银路意味着他们要冒很大的风险。他们的确可以靠日落确定方向,但万一银路中途拐了个弯,不再指向夕阳呢? 我在离开湖区的时候怎么就忘了多留意留意前 进的方向呢? 他本应该确认每天的日落方向,仔细记忆沿途地貌的变化。然而实际上他却只知道跟着银路埋头狂奔,就像追着榉树果实的松鼠一样。 他仔细观察着塔尖的眼神。他在过去也选择过相信这只猫的梦境——关于倒落的树,还有花楸星的声音。这一次,他在幻象中看到的橙色太阳又带着他们找回了影族的猫。“你真的确定你能靠梦境引领我们回家?” “我知道他们会的。”塔尖坚决地回答。 恐惧顺着虎心的脊背缓缓流淌。 我必须得信任他。 涟尾哼了一声:“但愿你说得对。” “他是对的。”虎心的目光没有离开塔尖的眼睛,“他在梦中与星族同行。” 炽焰抬起了尾巴:“我们到底要不要让塔尖来领路?” “嗯。”虎心低下了头。他想起了小光,她当时离雷鬼蛇的爪子那么近。他的心跳越来越快。他不会继续留在银路边,让她的生命再度暴露于危险之下。“我们都跟着塔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