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穹之上,那个刺目的血色光格,如同一道无法愈合的伤口,静静地烙印在冰冷的银色天幕上。
它在闪烁。
每一次明灭,都像是一颗不祥的心脏在跳动。
【宿主!那是什么?为什么只有一个格子变红了?】
系统的惊恐尚未平息,新的疑惑又涌了上来。
陈凡没有回答。
他正在感受那种前所未有的“剥离感”。
大道截胡系统的光芒在他意识深处变得黯淡,原本流畅运转的机能,此刻迟滞得像是生锈的齿轮。一股无形的力量,正在从这个囚笼的每一个角落,疯狂抽取着系统的能量储备。
这不是针对。
这是一种无差别的“抽税”。
所有超出这个世界基础物理规则的能量,都会被这个巨大的囚笼识别、压制、并抽取。
“我的神力……我的权柄!”
高空中,伊卡洛斯那团残存的神性光球发出了不敢置信的嘶吼。
他试图凝聚一道最微弱的神罚之矛,然而神能刚一汇聚,就被一股更宏大的规则之力强行冲散,化作无害的光点,融入了周围的空气。
他的一切伟力,都源自于与神国的连接。
而现在,那个连接被一刀两断。
他成了一个空有神性,却无法施展神术的能量体。
一个囚徒。
坠毁的战舰残骸深处。
备用电源的微光照亮了独眼舰长狰狞的面孔。
“启动备用动力甲!给我把那个人类揪出来!”
他指着监控画面里陈凡的身影,咆哮着下令。
几名穿着外骨骼装甲的佣兵冲出,但仅仅跑出两步,身上的动力甲就发出一连串短路般的爆鸣,然后集体熄火,沉重的金属骨架带着他们摔倒在地。
“报告舰长!动力甲能源供应被切断!基础物理增强模块……还能用!”
一名佣兵挣扎着站起,他卸下了失去作用的能量武器,从腰间拔出了一柄超过两米长的、由高密度合金打造的“动能战斧”。
科技,同样被禁绝。
凡是需要高能驱动的设备,全部沦为废铁。
徐凤年捂着胸口,剧烈地喘息着。
他尝试去感应那张遍布人间的人道气运之网,得到的却是一片死寂的虚无。
他与天下万民的联系,被彻底屏蔽了。
人王,不再是人王。
他现在,只是一个身受重伤的武者。
所有人都被拉到了同一个起点。
一个绝望的,凡人的起点。
王仙芝拄着地面,艰难地想要站起来。
断臂的剧痛与力量的流逝,让他感到一阵眩晕。
他下意识地搬运体内气机,却发现经脉中的真气凝滞得如同冻结的河水,每一次运转都耗费巨量心神,得到的回馈却微乎其微。
武道,也被压制到了极限。
愤怒与不甘在他胸中燃烧。
他用仅剩的左拳,狠狠砸向身边一块扭曲的战舰装甲。
他没有动用任何真气。
这只是他愤怒之下,纯粹的、肉体的发泄。
砰!
一声沉闷的巨响。
那块厚达半尺的合金装甲,竟被他一拳砸得向内凹陷,蛛网般的裂纹以拳印为中心,迅速蔓延开来。
王仙芝愣住了。
他缓缓抬起自己的左拳。
拳锋上,只有些许擦伤。
他能感觉到,手臂的肌肉在颤抖,骨骼在震动,血液在奔流。
那股源自血肉之躯的,最原始,最纯粹的力量,还在!
并没有被削弱多少!
【反套路惊喜\/意外:剧情走向】
一瞬间,战场的实力天平,发生了荒谬的逆转。
“燃血敢死队”的几名幸存者也发现了这一点。
他们纷纷丢掉了体内早已空空如也的丹田气海,转而感受自己那千锤百炼的肉身。
一名敢死队员走到一根断裂的金属梁柱前,深吸一口气,双臂抱住,青筋暴起。
“喝!”
伴随着一声爆喝,那根数千斤重的金属梁柱,竟被他硬生生从废墟里拔了出来,高高举过头顶!
这一幕,让所有人都呆住了。
曾经位于金字塔顶端的伊卡洛斯和“碎星”科技,在“禁法囚笼”中跌落神坛。
而一直被视为“蛮力”,在超凡力量面前不堪一击的武夫肉身,反倒成了此刻最强大、最可靠的战力!
陈凡看着这一幕,没有丝毫意外。
【宿主,我明白了!】系统的声音突然响起,恐慌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恍然大悟的兴奋,【这个“收容协议”的本质,是针对‘能量形态’的超凡力量!神力是能量,气运是能量,科技武器的能量反应堆也是能量!它压制的是这些高能反应!】
【但纯粹的肉身之力,是基于‘物质’本身的!还有我的存在,是基于‘信息’和‘规则’!我们受到的影响,远比它们小!】
陈凡的思维在飞速运转。
这个“一号收容协议”,禁绝的是魔法。
但它并没有禁绝物理。
王仙芝那身横练的筋骨,敢死队员们燃烧气血淬炼的体魄,都是在物理规则下,将“物质”锤炼到了极致的产物。
它们,不属于“魔法”的范畴。
那么,在这片“魔法真空”地带,什么才是最有价值的?
一个清晰的答案浮现在陈凡心中。
他的头脑,和王仙芝的拳头。
这两样,成了此地最珍贵的“资源”。
“所有人!放弃能量武器!使用物理攻击!”
战舰残骸内,独眼舰长的命令再次响起。
这次,他的指令清晰而有效。
幸存的碎星佣兵们纷纷丢下手中的能量枪,转而拿起战斧、巨锤等纯粹的物理兵器。
他们身上的动力甲虽然失去了能量护盾和飞行能力,但由伺服电机提供的物理力量加成,依然有效。
一个穿着动力甲、手持合金巨锤的星际佣兵,依旧是一台可怕的杀戮机器。
伊卡洛斯的神性光球在空中不安地浮动。
人间联盟的徐凤年、王仙芝等人聚集在一起。
碎星佣兵团的残余力量,则以坠毁的战舰为依托,重新构筑了防线。
三方幸存者,第一次,站在了几乎完全相同的起跑线上。
大家都成了被关在笼子里的,某种意义上的“凡人”。
新的平衡,带来了新的杀机。
所有人的视线,都不约而同地,落在了那个人的身上。
陈凡。
一切的始作俑者。
他看起来依旧平平无奇,甚至有些弱不禁风。
但在场的每一个“聪明人”都清楚,在这场禁绝万法的游戏中,那个能凭头脑搅动风云,将神明、猎手、人王全部玩弄于股掌之间的人,才是最危险的存在。
伊卡洛斯的光球,闪烁着冰冷的杀意。
独眼舰长透过战舰的观察窗,将仅剩的独眼死死锁定陈凡。
只有徐凤年和王仙芝,下意识地向陈凡身边靠拢,将他护在中间。
他们同样明白,现在,陈凡的大脑,是他们翻盘的唯一希望。
没有人去关注天空。
那枚完成了“布场”的银色探针,静静悬浮在六边形天幕的正下方,如同一位冷酷的典狱长,俯瞰着笼中相互猜忌、绝望挣扎的囚徒们。
在它眼中,这些生物的生死,已经失去了意义。
它的使命,只是“收容”。
忽然。
王仙芝动了。
他没有理会远处的敌人,而是迈开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走到了陈凡面前。
他那仅剩的左臂,肌肉贲张,焦黑的皮肤下,滚烫的血液奔流不息,散发出惊人的热量。
他盯着陈凡,沙哑地开口,一字一顿。
“现在,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