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田那声短促凄厉的惨叫和随即倒地的闷响,如同第二道惊雷,狠狠劈在枫之屋众人本已紧绷的神经上。前一秒还是被怀疑的嫌疑人,下一秒竟在众目睽睽之下暴毙!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现场瞬间再次陷入死寂,比铃木美子之死带来的冲击更加诡异和惊悚。
“拦住他!”东野稷的怒吼与吉田的惨叫几乎同时响起,但侍卫的反应终究慢了一刹。当侍卫们扑到吉田身边时,他已经如同被抽去骨头的软泥,瘫倒在地,身体剧烈地抽搐着,口鼻中溢出带着诡异樱粉色泡沫的鲜血,双眼死死瞪着虚空,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难以置信?那眼神仿佛在控诉着什么,又像是看到了比死亡更可怕的东西。
“都别动!”东野稷厉喝,阻止了想要上前查看的侍卫和人群。他本人已如猎豹般掠至吉田身旁,蹲下身,目光如电,却并未立刻触碰尸体。
樱木雪的身影几乎与东野稷同步而至。她清冷的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迅速戴上新的丝质手套。她先是快速检查了吉田的瞳孔(已完全散大),探了鼻息和颈脉(已无)。接着,她的目光落在吉田口鼻处那樱粉色的血沫上,眉头微蹙。她取出一根干净的银针,极其小心地沾取了一点血沫。
令人惊骇的一幕发生了!
那沾了血沫的银针针尖,在接触到空气的数息之后,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变黑!同时,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甜腻的杏仁苦味混杂在血腥气中弥漫开来。
“又是剧毒!发作速度…比青樱丸更快!”樱木雪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她迅速将变黑的银针放入特制的密封小瓶中,“毒质猛烈,见血封喉,甚至能通过粘膜快速渗入!非青樱丸,是另一种…或混合的未知剧毒!”她立刻取出清心露,滴在吉田口鼻旁未被污染的地面少许血沫上。这一次,没有樱红色光泽,血沫只是迅速凝固变黑,毫无活性反应。
穆之也赶到了近前,他没有触碰尸体,而是锐利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般扫视着吉田倒地的位置、他逃跑的路径、以及他最后接触过的东西——那打翻在地的酒壶和托盘。酒液洒在光洁的木质回廊上,散发出清酒的醇香,似乎并无异常。穆之蹲下身,仔细检查酒壶内壁、壶嘴、托盘边缘…最终,他的目光定格在吉田紧紧攥着的右手上!
吉田的手指扭曲僵硬,似乎死前用尽了全身力气想要抓住什么。穆之示意樱木雪,樱木雪小心地掰开吉田冰冷僵硬的手指。
掌心空空如也。
但穆之敏锐地发现,在吉田右手食指和中指的指尖内侧,沾染着一点极其微小的、近乎透明的粘稠油渍,在灯笼光下泛着微弱的光泽。这油渍…与酒壶和托盘的木质或釉面触感完全不同!
“他最后碰过什么带油的东西?”穆之沉声问道,目光扫向混乱的现场。
“没…没有啊大人!”旁边一个吓得魂不附体的侍从结结巴巴地说,“他…他就拿着酒壶和托盘…逃跑时打翻了…”
婉儿一直跟在樱木雪身边学习观察,此时她的小脸虽然严肃,却无太多惧色。她顺着穆之的思路,目光也落在了吉田的手上,忽然指着吉田的袖口内侧,低声道:“雪姐姐,穆大哥,你们看这里!”
樱木雪和穆之立刻看去。只见吉田深蓝色杂役服的袖口内侧边缘,靠近手腕的地方,赫然也蹭上了一小片同样的、近乎透明的粘稠油渍!位置非常隐蔽。
“袖口内侧…”穆之眼神一凛,“这不是拿托盘时容易蹭到的地方。更像是…他在奔跑中,用这只手快速擦过或扶过某个涂了油的物体表面!”
与此同时,东野稷冰冷的目光扫过混乱的人群,最终落在瘫软在地、面无人色的小野百合身上。
“小野百合!”东野稷的声音带着穿透灵魂的力量,“吉田临死前喊的‘黑鸦’是谁?!你知道什么?!”
小野百合浑身剧震,如同被冰水浇透。她抬起头,脸上涕泪横流,眼神中充满了比之前更甚的、深入骨髓的恐惧。“黑…黑鸦…”她哆嗦着嘴唇,声音破碎不堪,“是…是…我不能说…说了会死…会像吉田一样…”她猛地抱住头,发出压抑的、如同小兽般的呜咽,显然恐惧到了极点。
“带她下去!单独看管,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接近!”东野稷当机立断,必须保护这个可能的关键人证。
另一边,东野轩(隼)低沉沙哑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疲惫却依旧锐利:“他倒下前…眼神…看的是…回廊顶部的横梁阴影处。” 他行动不便,位置固定,反而提供了一个独特的观察视角,清晰地捕捉到了吉田临死前那最后一瞥的方位。
众人立刻抬头望向回廊顶部。那里光线昏暗,横梁交错,形成一片片深邃的阴影。侍卫迅速架起梯子上去搜查,却只发现一些积尘,并无异样。
“顶梁阴影…”穆之沉吟,“‘黑鸦’…难道是指凶手像乌鸦一样潜伏在暗处监视,并在吉田暴露后立刻灭口?还是…一个代号?”
现场陷入了双重死亡的巨大谜团:吉田是被谁灭口?如何下的毒?那神秘的“黑鸦”是谁?小野百合恐惧的根源又是什么?
就在众人心绪纷乱之际,一直留在清水舞台上对铃木美子尸体进行更细致二次勘验的樱木雪,清冷的声音再次传来,带着一丝新的发现:
“大人,铃木美子身上有异。”
众人立刻将注意力转回最初的受害者。
樱木雪示意众人看向铃木美子右脚所穿的精致舞鞋底部。在清理掉沾染的些许舞台木屑后,可以清晰地看到,在鞋底靠近足弓内侧、一个极其隐蔽的位置,被人用尖锐之物,刻上了一个小小的、却异常清晰的符号!
那符号线条简洁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张力——
一只被利箭贯穿翅膀的蝴蝶!
“蝶印?”穆之瞳孔微缩,“而且是…箭穿蝶翼!” 这个符号带着强烈的痛苦、束缚与毁灭的意味,绝非普通的标记。
“美子姐姐…她最近几天…总是心神不宁…”一个微弱的声音响起,是清月座另一位稍年长的舞伎,她似乎被“蝶印”触动了回忆,脸上带着悲伤和困惑,“有一次…我听见她对着镜子喃喃自语,说什么…‘蝶印现…债难逃…’ 还有…‘清水台…月下蝶…终是绝舞…’ 当时我们只以为她是为新舞紧张…”
蝶印现…债难逃…清水台…月下蝶…终是绝舞…
铃木美子临终前的低语,鞋底诡异的箭穿蝶翼符号,与她最后在清水舞台上演的“月下蝶”绝命之舞,形成了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呼应。
吉田的灭口毒杀、神秘的“黑鸦”、小野百合的极致恐惧、铃木美子鞋底的“箭穿蝶翼”符号、以及她临终的低语……所有的线索,仿佛都指向一个隐藏在清水舞台命案背后,更深、更黑暗的漩涡。这不仅仅是一场谋杀,更像是一场精心策划的、带着某种残酷仪式的复仇或惩戒!
清水舞台的血色迷雾,非但没有散去,反而更加浓重,将所有人都裹挟其中。那只被利箭贯穿翅膀的蝴蝶,如同一个不祥的诅咒,静静烙印在亡者的足底,也烙印在生者的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