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刺破厚重的云层,将东野别院染上一层冰冷的金色,却驱不散庭院内弥漫的血腥与焦糊气味。药庐的余烬未冷,松本健次的尸体被草草遮盖,幸存的护卫们沉默地清理着战场,气氛凝重得如同铅块。
东野稷肩头的箭杆已被医者小心取出,伤口包扎妥当,但失血和剧痛让他的脸色依旧苍白。他如同受伤的猛虎,焦躁地在临时安置“隼”的厢房外踱步,目光不时投向别院大门和后山方向,每一秒都如同煎熬。
“隼”躺在榻上,右臂至肩膀一片深紫僵硬,如同冰封的石雕。他呼吸微弱,面色青灰,全靠医者不断施针和灌入吊命的参汤维系着一丝生机。樱木雪被抓,婉儿生死未卜,原始样本和记录下落不明……这一切都沉甸甸地压在东野稷心头。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等待中——
“大人!婉儿姑娘回来了!” 一声带着狂喜的呼喊撕裂了沉寂!
东野稷猛地转身,只见别院侧门处,婉儿的身影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她浑身沾满泥污,发髻散乱,脸上带着擦伤和惊魂未定的苍白,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她的怀中,死死抱着一个用衣服层层包裹、异常沉重的包裹!正是那个盛放原始“夜樱紫”样本的琉璃碗!而她背上,还背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包袱,显然就是那本至关重要的实验记录簿!
“婉儿!” 东野稷一步冲上前,扶住摇摇欲坠的婉儿,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东西……都带回来了?”
“带……带回来了!” 婉儿大口喘息着,将怀中的包裹和背上的包袱小心翼翼地交给东野稷,眼中泪水夺眶而出,“雪姬大人……为了掩护我们……被樱木岚抓走了!‘隼’大哥他……”
“我知道!” 东野稷接过那沉甸甸的希望,如同接过千钧重担。他迅速将琉璃碗包裹和记录簿交给身旁最信任的护卫,“立刻送到雪姬之前的研究静室!封锁起来!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靠近!” 随即,他看向婉儿,声音急促,“穆之和弥斯怎么样?雪姬可有交代什么?”
婉儿用力点头,从怀中掏出那管在密室中“隼”拼死护下的、装着穆之心头精血的琉璃细管:“雪姬大人说,原始样本和记录是破解的关键!这管穆之师兄的心头血蕴含至阳生机,配合样本逆向推演,是加速找到解药的最大希望!她……她还说,弥斯姑娘恐怕撑不了多久了……”
“明白了!” 东野稷眼神一厉,立刻下令,“医者!全力救治‘隼’,延缓毒素扩散!婉儿!你立刻去静室!那里有雪姬留下的所有研究笔记和工具!你是最了解她思路的人!用原始样本和穆之的心头血,配合记录簿,全力推演解药!需要什么药材、人手,尽管开口!东野家倾尽所有!”
“是!” 婉儿擦干眼泪,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坚定光芒。她知道,这是樱木雪和“隼”用命换来的机会,她必须抓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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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室之内。
浓烈的药味混合着原始“夜樱紫”那冰冷刺鼻的诡异气息,充斥在静室中。婉儿强忍着疲惫和恐惧,摊开那本厚重、沾着血迹和尘埃的实验记录簿。上面密密麻麻的奇异文字、复杂的化学符号、冰冷精确的实验数据和令人毛骨悚然的解剖图谱,如同地狱的篇章在她眼前展开。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脑中飞速回想着樱木雪之前的教导、穆之对药味的描述、以及她自己关于药性中和的推演笔记。她小心翼翼地打开包裹,露出那碗深紫色的、如同活物般粘稠的原始样本。刺骨的寒意瞬间弥漫开来。
接着,她拿起那管闪烁着微弱金芒的穆之心头血。血液在细管中缓缓流动,散发着一种蓬勃、温暖的生命气息,与原始样本的冰冷死寂形成鲜明对比。
“阴阳相克……逆向推演……” 婉儿喃喃自语,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她按照樱木雪笔记中的方法,取出一根极细的银针,蘸取了一丁点原始“夜樱紫”样本,放入一个特制的琉璃反应皿中。然后,她极其小心地,滴入了一滴穆之那滚烫、蕴含着至阳生机的心头血!
嗤——!
一声极其轻微的、如同冷水滴入热油的声音响起!
反应皿中,那深紫色的粘稠液体与金红色的血滴接触的瞬间,发生了剧烈的变化!深紫色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般剧烈翻滚、扩散,颜色迅速变浅、变淡,同时升腾起一股极其细微的、带着焦糊味的白烟!而金红色的血滴则在扩散的紫色中顽强地维持着自身的色彩和温度,如同在寒冰中燃烧的火焰!
婉儿屏住呼吸,眼睛一眨不眨地死死盯着反应皿内的变化!她迅速拿起记录簿,对照着樱木岚关于毒性反应和中和实验的记录,结合眼前这惊人的一幕,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推演!
“枯骨藤的寒性被阳火中和……蚀心草的神经麻痹被生机冲击……但‘寒魄’核心的极阴之力仍在顽固抵抗……需要更强的‘引子’……引魂花!对!雪姬大人提过引魂花的引毒之效!” 婉儿眼中光芒越来越亮,她迅速在静室储备的药材中翻找,终于在一个玉盒中找到了几片晒干的、形如鬼爪的黑色花瓣——樱木雪带来的“引魂花”!
她毫不犹豫,取出一小片引魂花花瓣,用银针挑取极其细微的一点粉末,投入反应皿!
粉末落入翻滚的液体中,如同投入了催化剂!原本僵持的紫金两色瞬间发生了更剧烈的反应!深紫色如同潮水般退去,被中和成一种浑浊的灰褐色,而那点金红色的血液则光芒大放,如同小太阳般在灰褐色液体中稳定下来,散发出温暖、纯净的阳和之气!
“成了!” 婉儿激动得几乎要跳起来!虽然只是极其微量的反应,但这原理验证成功了!引魂花作为引毒媒介,配合穆之心头血的至阳生机,能够强行中和、引导“夜樱紫”的寒毒!虽然过程凶险,但这无疑是一条可行的解毒之路!
她立刻根据反应结果和记录簿中的配方比例,开始疯狂地计算、调配!静室内,药杵研磨声、器皿碰撞声、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交织在一起,奏响了与死神赛跑的生命乐章!
厢房之内。
穆之躺在病榻上,左胸至左臂的深紫色淤痕在“逆阳引”的作用下,颜色似乎比之前更黯淡了一些,蔓延完全停止。但他的体温却异常的高,皮肤滚烫,呼吸急促,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他紧闭着双眼,眉头紧锁,仿佛陷入了极深的梦魇。
而在旁边的床榻上,弥斯的情况更加糟糕。她如同沉睡的冰雕,呼吸微弱到几乎消失,眼睑下的淡紫色阴影浓郁得如同化不开的墨,皮肤呈现出一种死寂的青灰色。婉儿之前施下的“九阳续命散”和金针,如同风中残烛,勉强维系着她最后一丝几乎断绝的心脉。
突然!
昏迷中的穆之身体猛地剧烈一颤!他无意识地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滚烫的左手猛地抬起,仿佛要抓住什么!
与此同时,弥斯那如同冰封般沉寂的身体,也极其轻微地、如同触电般抽搐了一下!她紧闭的眼睑下,眼球似乎在极其快速地转动!
一股无形的、难以言喻的波动,在两张病榻之间悄然弥漫开来。
穆之的梦境,变成了一片无边无际的、冰冷的紫色迷雾。迷雾中,传来压抑的、痛苦的喘息和咳嗽声,如同濒死的小兽。他拼命地在迷雾中奔跑、寻找,想要抓住那个声音的来源。他能感受到一种深入骨髓的寒冷和绝望,还有一种……莫名的、撕心裂肺的牵绊。
“弥斯……弥斯!” 他在梦中嘶喊。
而弥斯那几乎被寒毒冻结的意识深渊中,也仿佛投入了一点微弱却滚烫的星光。那星光驱散了一丝彻骨的寒冷,带来一种遥远却无比熟悉的温暖和呼唤。她冰冷沉寂的灵魂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被这来自穆之生命本源的心头血所激发、所唤醒,极其微弱地……跳动了一下!
这并非血脉的抗性,而是穆之那滴蕴含“逆阳引”极致阳火的心头血,在物理层面被婉儿用于推演解药的同时,其蕴含的生命印记与强烈意念,竟在冥冥之中,跨越了空间的阻隔和生死的界限,与弥斯体内残存的最后一丝被寒毒折磨的意识,产生了某种难以理解的、灵魂层面的微弱共鸣!
穆之在梦魇中挣扎得更剧烈,滚烫的手在空中徒劳地抓握着。弥斯冰冷的指尖,也极其轻微地、无法察觉地颤动了一下。
这奇异的共鸣虽然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却如同在死寂的冰原上,点燃了一点微弱的火种。它无法解毒,却为弥斯那即将彻底熄灭的生命之火,注入了一缕极其微弱、却真实存在的生机!
庭院之中,
“报——!” 一名暗探疾奔而入,跪在东野稷面前,“大人!岛津府邸有异动!大批武士集结,目标……疑似指向别院!同时,奉行所内传出风声,德康大人被京都紧急召见,副奉行松本健次‘殉职’,奉行所暂时由岛津的人代管!”
东野稷眼神瞬间冰冷如万载寒冰!岛津忠信这是要狗急跳墙,趁德康不在、奉行所权力真空,直接动用武力,彻底铲除他和所有知情者!樱木雪还在他手上!
他猛地拔出“霜切”长刀,雪亮的刀身映照着他眼中燃烧的怒火和决绝!
“传令!”
“所有护卫,据守别院,准备死战!”
“飞鸽传书京都,揭露岛津罪证!金线碎片、实验记录副本,即刻送出!”
“集结‘忍卫’残部!” 他的目光扫过庭院中仅存的几名带伤的忍卫,声音如同金石交击,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随我……夜闯岛津府,营救雪姬!”
刀锋所指,杀气冲天!最后的决战,在破晓的血色中,悍然拉开序幕!而静室之内,婉儿正与死神争夺着最后的时间;厢房之中,那跨越生死的微弱魂牵,正顽强地维系着最后的希望之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