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全区套房的恒温空气带着怡人的暖意,落地窗外虚假的星空静谧流淌。陆燃在药物和极度虚弱的双重作用下,陷入深沉的昏睡。他侧卧在宽大的床铺中央,新生的身体在柔和的灯光下苍白得近乎透明,像一尊易碎的琉璃人偶。呼吸微弱而均匀,眉心那道即使在睡梦中也不曾完全舒展的细微褶皱,如同刻印着过往所有痛苦挣扎的痕迹。
沈砚坐在床边的单人沙发里,身姿依旧挺拔,却不再是拒人千里的孤峰。他微微前倾,一只手臂搭在膝盖上,另一只覆盖着荆棘冰晶纹路的手,却依旧保持着之前的姿势——完好的右手掌心,轻轻覆在陆燃露在被子外、同样苍白的手背上。
温润精纯的秩序之力,如同涓涓细流,透过掌心接触的地方,无声无息、源源不断地渡入陆燃冰冷而空虚的躯壳。这股力量不再是之前的强力压制或紧急梳理,而是变成了一种更温和、更持久的滋养。它轻柔地抚平陆燃新生的、因烙印剧痛而时刻绷紧的神经末梢,中和着烙印核心深处那细密如针的刺痛,更如同无形的支架,支撑着他那被彻底掏空、摇摇欲坠的生命本源。
时间在无声的流淌中失去了意义。窗外虚假的星空轨迹无声变换,模拟着夜晚的流逝。沈砚维持着这个姿势,如同凝固的雕塑。冰冷的眼眸低垂,视线落在陆燃沉睡的侧脸上,落在他微微翕动的睫毛,落在他苍白得近乎透明的皮肤下淡青色的血管,落在他因虚弱而显得格外脆弱的下颌线条。
指尖下传来的触感冰冷而单薄,脉搏的跳动微弱却顽强,每一次搏动都牵动着沈砚感知的弦。他能清晰地“看到”陆燃体内那枚荆棘烙印核心的黯淡——曾经沸腾的熔炉,如今只剩下冰冷的灰烬和纵横交错的裂痕。力量被彻底剥夺,留下的只有沉重的枷锁和蚀骨的虚弱。
就在这时,沈砚覆在陆燃手背上的指尖,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仿佛被什么无形的力量牵引,他的手指,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近乎迟疑的探索,沿着陆燃手背上清晰的骨节轮廓,向上移动了微不可察的一寸。
指腹下的皮肤冰凉细腻,带着新生的脆弱感。那微小的移动,如同羽毛拂过平静的湖面,却在沈砚心底荡开一丝涟漪。一种从未有过的、陌生的情绪,混合着冰冷的责任感和一种更深沉、更难以言喻的东西,悄然滋生。
他猛地收回了手指。
如同被无形的电流击中,沈砚瞬间挺直了脊背,覆盖冰晶纹路的左手下意识地握紧。他移开视线,望向窗外那片虚假的星空,冰冷的眼底翻涌起一丝极淡的、几乎无法察觉的波澜,像是平静深潭下被投入了一颗石子。他强行压下那丝陌生的悸动,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在维持秩序之力的稳定输出上,只是覆在陆燃手背上的掌心,温度似乎比之前更凉了一些。
寂静无声。
直到窗外的模拟星空被柔和的晨光取代,安全区虚假的白昼再次降临。
陆燃的睫毛剧烈地颤动起来,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呻吟。他像是从极深的海底挣扎着上浮,意识在沉重的虚脱感和烙印的闷痛中艰难凝聚。眼皮沉重得如同压着铅块,他挣扎了好几次,才终于掀开一条缝隙。
视野模糊,光线的刺激让他下意识地眯起眼。涣散的瞳孔缓慢聚焦,首先看到的,是沈砚近在咫尺的、冰冷而专注的侧脸轮廓,以及那只依旧覆在自己手背上、骨节分明的手。
一股巨大的安心感,如同暖流,瞬间冲垮了初醒的茫然和虚弱带来的恐慌。
“沈…砚…” 陆燃的声音嘶哑干涩,微弱得如同气音。他尝试着想动一下手指,回应那份覆盖的触感,却只换来一阵肌肉的酸软无力。
沈砚立刻察觉到了他的苏醒。冰冷的视线瞬间聚焦,落回陆燃脸上。覆盖冰晶纹路的左手悄然收回,覆在陆燃手背上的右手却没有移开,只是那温润的秩序之力输送变得更加平稳和专注。
“感觉如何?”沈砚的声音低沉平稳,听不出情绪,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安定力量。
陆燃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喉咙里火烧火燎的疼。他张了张嘴,最终只挤出几个破碎的音:“…水…”
沈砚没有丝毫犹豫,覆在陆燃手背上的右手终于移开。他起身的动作干脆利落,走到房间角落的恒温饮水机旁,接了一杯温水。回到床边,他没有递给陆燃,而是直接坐到床沿,一手动作极其自然地、小心地托起陆燃的后颈,另一只手稳稳地将杯沿送到他干裂的唇边。
这个动作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强势,却又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细致。陆燃的身体僵了一下,苍白的脸上浮起一丝极其不自然的红晕,但他没有反抗,也没有力气反抗。他微微仰头,就着沈砚的手,小口小口地啜饮着温水。
清凉的液体滑过灼痛的喉咙,带来一丝短暂的慰藉。沈砚的手很稳,托着他后颈的力道恰到好处,既支撑着他无力的身体,又不至于让他感到束缚。杯沿的角度也控制得极好,水流舒缓,不会呛到他。
喝了大半杯水,陆燃才感觉喉咙的灼痛缓解了一些,力气似乎也恢复了一丝丝。他摇了摇头,示意够了。沈砚收回水杯,却没有立刻放开托着他后颈的手,而是让他保持着半靠的姿势。
两人之间的距离极近。陆燃甚至能清晰地看到沈砚垂下的、浓密的睫毛,感受到他平稳的呼吸拂过自己的额发。一股混合着沈砚身上特有的、如同冰雪松林般清冽气息的味道钻入鼻腔,带着一种令人心安的熟悉感。
“烙印…还痛?”沈砚的目光落在陆燃心口的位置,那里被柔软的被子盖着。
陆燃下意识地抬手想去捂心口,动作却依旧僵硬迟缓。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自嘲的苦笑,声音依旧沙哑:“…习惯了。就是…空得厉害。” 他低头看着自己苍白的手,五指尝试着握了握,依旧无力,“…像个废人。” 最后三个字,带着浓重的自厌和无力感。
沈砚的视线从陆燃心口移到他低垂的眼眸,那双总是燃烧着火焰的墨绿色眼睛,此刻只剩下深不见底的疲惫和失落。他沉默了几秒,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却带着一种穿透迷雾的力量:
“力量是工具。你活着,工具没了,可以再找,再造。” 他的目光锐利如刀,直视着陆燃眼底那片失落,“烙印里的混乱,是隐患,也是种子。压制它,或者…成为它新的容器。”
成为它新的容器?
陆燃猛地抬起头,墨绿色的瞳孔因为震惊而微微放大。沈砚的话像一道惊雷,劈开了他心中的绝望迷雾!他从未想过这个可能!混乱是燃料…他需要的是新的“炉膛”?
就在这时!
毫无征兆地,整个安全区套房猛地剧烈震动起来!
嗡——!!!
刺耳的空间撕裂声如同无数面玻璃被同时打碎!柔和的光线瞬间被扭曲、吞噬!落地窗外那片虚假的湖光山色景象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疯狂地扭曲、波动,随即被一股无法形容的、纯粹的、冰冷的银色光芒彻底覆盖、吞噬!
那银光冰冷、漠然,带着一种俯瞰蝼蚁的绝对意志,瞬间穿透了安全区所有的防护屏障!
冰冷、毫无感情的系统提示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急促和一种冰冷的终结意味,在沈砚和陆燃的脑海中同时炸响:
`[警告!终极防御协议“终焉之塔”最终屏障已突破!]`
`[警告!系统核心区遭受最高权限入侵!]`
`[最终管理员权限启动!强制征召程序覆盖!]`
`[最终副本:终焉之塔(核心),强制开启!]`
`[任务目标:登顶。]`
`[时限:无(直至死亡或登顶)。]`
`[传送倒计时:10…9…8…]`
鲜红刺目的倒计时数字疯狂跳动!窗外那冰冷的银色光芒如同实质的潮水,蛮横地挤压着安全区的空间壁垒,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
“妈的…这么快…” 陆燃脸色瞬间变得更加惨白,烙印核心的刺痛因这突如其来的剧变和恐怖威压而骤然加剧!他下意识地想撑起身体,却因为虚弱而手臂一软,差点又倒回去。
沈砚的动作快如闪电!在倒计时响起的瞬间,他覆盖冰晶纹路的左手猛地爆发出幽冷的银芒,一把揽住陆燃因虚弱而无法支撑的身体,将他牢牢护在自己身侧!同时,指间的锚点戒指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刺目光芒,一道凝练到极致的秩序屏障瞬间张开,将两人笼罩在内,抵抗着那无孔不入的冰冷威压!
“抱紧我!”沈砚的声音冰冷而急促,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他低头看向怀中因剧痛和威压而微微颤抖、脸色惨白的陆燃,那双冰冷的眼眸深处,第一次清晰地映出了名为“决绝”的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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