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然的视线锁定在女人蜷曲的手部，那紧攥的姿态显然藏着什么。
他小心翼翼地将女人僵硬的手抬起来，指缝间隐约露出一点泛黄的边角，是一张纸。
但女人的手指蜷得极紧，仿佛要将这东西嵌进骨血里。
陆然尝试着轻轻掰动她的指节，冰冷的触感顺着指尖传来，指骨硬得像冻住的石块。
杨承泽见状也俯下身，两人一人稳住手腕，一人逐根撬开手指，费了好一番功夫，才终于将那张皱巴巴的纸片从僵硬的掌心抽了出来。
纸张比想象中更小，边缘带着不规则的撕裂痕迹，像是从什么东西上强行扯下来的。
陆然将它捏在指间，立刻察觉到异样。
纸张的质地异常柔软，带着一种皮革般的细腻触感，绝非普通的书写用纸，倒更像是某种动物的薄皮鞣制而成。
更让他心头一震的是，当视线落在纸面的瞬间，原本空白的皮纸上竟凭空浮现出一行墨色的字迹，像是有无形的笔正在上面书写：
“你好，异化玩家。”
陆然瞳孔骤然一缩，旁边的杨承泽看见将脑袋凑了过来，陆然立刻握紧了手里的纸。
异化玩家的身份，是陆然藏在心底最深处的秘密，除了他自己，世上绝无第二人知晓。
这张来历不明的纸，怎么会知道？
“怎么了？”杨承泽见他忽然僵住，眉头紧锁地盯着掌心，忍不住奇怪地问道。
他刚才明明瞥见纸上有字迹闪过，还没看清内容，就被陆然下意识地攥紧了手指挡住。
“没事，”陆然迅速收敛神色，将皮纸往掌心收了收，语气尽量平淡，“这是污染物的载体，可能会显现一些干扰信息。”
说着，他不动声色地重新展开皮纸。
果然，在刚才那行字下方，又有新的字迹缓缓浮现。
“不要紧张，每个人看到的文字都不相同，这是绝对隐秘的对话。”
陆然的瞳孔微微收缩，周身的气息瞬间紧绷起来。
他现在身处梦境没错，但经历过数次诡异幻境后，他不得不怀疑，这里会不会是嵌套的梦中梦？更让他心惊的是，这皮纸仿佛能窥探他的思绪，总能精准地回应他的疑虑。
下一秒，新的文字如期而至，像是在直接回答他的心声：
“不要怀疑，你确实在梦境中，但这是我制作的幻觉屏障。从你拿到我的那一刻起，屏障就已经消失了。”
陆然捏着皮纸的手指微微用力。皮纸的边缘在他掌心轻轻颤动，带着一种近乎活物的温度。
冷库里的寒气似乎在这一刻凝滞了，只有冰柜压缩机的嗡鸣在远处低响。
陆然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它”究竟是什么？
它又是如何知晓“异化玩家”这个秘密的？
他的目光重新落回皮纸，等待着下一行字的浮现，心脏在冰冷的空气中无声地狂跳。
“这是一场真实而公平的对话。”
皮纸上的字迹随思绪流转，一行行浮现，墨色在冷光中微微发亮。
“你在想我是什么东西，答案你不是已经猜到了么？”
“我是污染物。”
陆然的呼吸骤然一滞。果然如此。但新的疑问立刻涌了上来。
下一行字仿佛预判了他的想法，精准地浮现：“你在想污染物为什么会说话？”
紧接着又是一句反问，像带着戏谑的回音：“其实你更想问的是，污染物为什么会有思想吧。”
“这个问题我可以回答你，”新的文字缓缓爬满纸面，“但你知道，任何得到都需要付出代价。”
“公平的交易需要建立在公平的条件之下。”
“我可以回答你的一切问题，给你想要的所有答案，但你必须付出相应的代价。”
“这个问题的代价是50个人的梦。”
“我需要50人的梦境。”
“你是一个很好的合作对象.....”
杨承泽走到陆然身边，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在那张皮纸上，原本疑惑的眼神瞬间凝固，瞳孔猛地收缩。
他惊讶地抬起头，看向陆然时，眼神里满是难以置信的震动。
陆然却已迅速将纸重新折好揣进怀里，声音压得很低：“不要相信上面的文字，这东西本身就是污染物的核心。”
杨承泽用力点头，喉结滚动了一下，显然也意识到了不对劲：“那现在怎么办？这东西……”
陆然心沉了下去。
他刚才猜错了，那个女人的尸体并非污染源，这张看似不起眼的皮纸才是一切的源头。
只要彻底破坏它，这场诡异的污染或许就能解除。
可这个念头刚在脑海中闪过，掌心的皮纸突然毫无征兆地裂开，瞬间碎成无数细小的纸屑，像被风吹散的灰烬般轻飘飘落下。
陆然下意识伸手去抓，指尖却只穿过一片虚无.
那些纸屑在接触空气的瞬间，竟化作了更细微的粉尘，落在冰冷的地面上，连一丝痕迹都没留下，仿佛从未存在过。
陆然怔住了，眉头紧紧拧起。旁边的杨承泽也愣在原地，刚才还被攥在手里的东西，怎么会凭空消失？
陆然的神情骤然变得凝重，一个被他忽略的传闻猛地窜入脑海,关于“禁忌之书”的描述。
他低头看向地面上粉尘消失的位置。
这张纸边缘有明显的撕裂痕迹，显然是从某个书本上扯下来的……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禁忌之书？
“到底是怎么回事？”杨承泽的声音里染上了明显的焦灼，他身上的黑斑越来越多了，已经连成一片。
他已经开始闻到身上散发出来的腐烂的臭味。
陆然回头，看到杨承泽已将上衣扯到了腰间，露出精瘦的胸膛。此刻正爬满了诡异的黑色斑点，这是被污染的征兆。
捕捉到陆然骤变的神色，杨承泽嘴角扯出一抹苦涩的笑“看来，我是走不了了。”
他抬手按在胸口的黑斑上，“这是我的第二条命，任务……就只能靠你们了。”
杨承泽又重重叹了口气，眼底闪过一丝怅然：“本来还盘算着完成这次任务，就去自由之城好好歇阵子……没想到，栽在了这儿。”
“我……”杨承泽刚想再说些什么，喉咙里的话却被硬生生截断。
“别扯废话了。”陆然突然打断他，“再磨蹭下去，你就真得死在这儿了。”
杨承泽先是一愣，被这突如其来的强硬噎了一下，随即眼中浮起惊惑：“你……什么意思？”他下意识抚上胸口蔓延的黑斑，声音发颤，“我……我还能救？”
“根据第一个感染者的死亡记录，你这种程度的感染，存活时间大概只剩四个小时。”陆然的语气没有半分波澜，“而我们需要在这四个小时里，解决掉污染源。”
“四个小时？！”杨承泽眼中先亮起一丝转瞬即逝的狂喜，随即又像被泼了盆冷水，垮着脸哭丧道，“可这怎么可能？我们现在还被捆着困在这儿。”
“你是自己一个人来的，身边还有其他玩家么？”陆然忽然问。
杨承泽摇头。
陆然颔首：“那等着吧，把房号告诉我，我让人把你叫醒。”
“叫醒？怎么叫——”杨承泽的问题还没问完，陆然的身影像是是水纹一样，渐渐消失了。
杨承泽一怔，这是离开梦境了？
自己怎么办？
在这里等着？
看着地上的女尸，杨承泽陷入沉思，还是先远离这个东西吧。
可是就在他后退几步，打算找个地方先休息一下的时候。
眼睛一顿，看向了地上的一张泛黄的纸张。
这不是刚才陆然拿着的东西么？
怎么又出现了。
杨承泽走过去，弯腰捡了起来。
“你好，玩家736.”
杨承泽一惊，手里的纸差点没拿稳。
该死的，这是什么定西，他怎么知道我是玩家，还知道我的玩家编号。
“不要紧张，我的能力比你想象的还要大。”
“你想活着不是么？”
“我们可以做个交易。”
杨承泽惊讶的看着手里的纸张，刚想要有所动作，耳边忽然炸响一道极为刺耳的声音。
杨承泽只觉得身体猛地一晃，像被无形的手狠狠推了一把。
他心头一震，眼前的景象突然开始扭曲虚化，梦境中那些粘稠的黑暗如同潮水般退去。
下一秒，他猛地睁开眼睛，刺眼的光线让他下意识眯了眯眼，视线聚焦处，是一张全然陌生的脸。
“好了，醒了。”王云川松开按在杨承泽肩膀上的手，语气平淡地说道。
旁边的老李长舒一口气，紧绷的肩膀终于垮了下来。
刚才这两个自称杨承泽朋友的陌生人突然闯进来就要“叫醒”杨承泽时，他还有些顾虑。
可自己无论怎么呼喊摇晃，杨承泽都像沉在死梦里毫无反应，再加上他身上那些诡异的黑色斑点正越来越深，老李只能咬着牙让他们试试。
所谓的“叫醒”，竟真的是字面意义上的叫醒。
只有足够强度的声音分贝，才能穿透梦境的屏障唤醒被困者，而所需的分贝大小，恰好与梦者的精神值成正比，精神力越强韧，越容易被外界声音拉回现实。
“你们……”杨承泽刚从混沌中挣脱，嗓音还有些沙哑，目光扫过房间，一眼就锁定了站在门口的陆然。
陆然见他醒转，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微微点了点头：“醒了就走吧。”
“去哪里？”杨承泽还有懵。
一旁的老李接话，“刚才站长特意来通知，让所有人都待在房间里不许出去！”
陆然：“待在房间里，等死？”
杨承泽这才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臂，和梦境中一模一样，他真实的皮肤上，那些墨色的斑点正清晰地盘踞着，甚至比梦里看到的更触目惊心。
他见状也顾不上多想，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急声道：“等我，带上我！”
陆然瞥了他一眼。处理污染源从不是人多就好，当然也并非人越少越好，关键得看污染源的种类与特性来匹配战力。
杨承泽身为玩家，本身的能力与精神力都远胜普通人，关键是系统面板可以不受限制的联系，这也是陆然决定叫醒他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