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子老师,杨叔……”
云归程的声音细细弱弱地从丹恒怀里传来,打破了车厢内沉重的寂静。
他抬起苍白的小脸,黑色的眼眸扫过每一位归来的无名客,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疲惫和清醒
“我有件事……想告诉你们。”
他深吸了一口气,仿佛积蓄着最后一点力气,将钟表小子匪夷所思的现身、米沙与梦泡的联系、自己身体异常沉重的消耗感,以及那个石破天惊的猜想
——他们所有人,连同星穹列车,很可能从未真正脱离匹诺康尼的梦境——清晰地说了出来。
话音落下,观景车厢陷入了一片死寂。
没有质疑,没有反驳。
姬子优雅的眉头瞬间紧锁,她快步上前,无视了丹恒微微紧绷的姿态,带着花香的指尖极其轻柔地探向云归程的额头,又小心地搭上他纤细的手腕。
触手的冰凉和过于微弱的脉动让她酒红色的瞳孔骤然收缩。
“难怪……”
她低语,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难怪你的状态恶化得如此之快,这根本不是简单的疲惫。”
她看向云归程的眼神充满了后怕与心痛。
瓦尔特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如刀,他推了推眼镜,沉声道
“持续的精神活动叠加梦境本身的消耗,对健康人都是巨大负担,更何况……”
他没有说完,但未尽之意像一块巨石压在每个人心头。他转向云归程,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归程,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头还晕吗?呼吸还顺畅吗?”
每一个问题都直指核心,充满了长辈对幼崽最直接的担忧。
没有一个人质疑他的话,只有对他目前状态都疼惜。
云归程又没出息的红了眼眶,将脑袋埋进丹恒的怀抱里。
三月七的眼泪瞬间就涌了上来,她捂住嘴,粉蓝色的眼睛里盈满了水光
“呜……都怪我!光顾着拍照,没早点发现小归程你难受成这样!
我们马上走!立刻就离开这个鬼地方!”
她几乎是喊出来的,带着哭腔的焦急。
穹收起了那点强撑的冷幽默,灰棕色的眼睛里是少见的严肃,他握紧了棒球棍,看向窗外那颗依旧散发着梦幻光晕的星球
“啧,剧本难度又升级了。不过,幼崽保护程序必须强制执行。”
他转向丹恒
“丹恒,带他走,立刻,马上。这里有我们。”
帕姆列车长一直沉默地站在吧台旁,小小的灰色身躯沉默的矗立在原地。
它雪白的爪子无意识地反复擦拭着一个早已光洁如新的玻璃杯,蓝色的圆眼望着虚空,长长的耳朵微微下垂。
拉格沃克爽朗的笑声、铁尔南笨拙却真诚的告别、拉扎莉娜温柔抚摸它头顶的触感……
那些在匹诺康尼下车、从此杳无音讯的乘客面孔,如同泛黄的相片,在它古老的记忆里无声翻涌。
寻找他们,是它深埋心底的执念。
然而此刻,云归程苍白如纸的脸,微弱起伏的胸口,像冰冷的警钟敲碎了它的沉思。
作为列车长,守护车上每一位乘客的安危,是它诞生之初就铭刻进核心的、高于一切的职责。
“帕……”
它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低叹,雪白的爪子终于放下了那个被擦拭得发亮的杯子。
它抬起头,蓝色的眼睛里是挣扎后的清明与决断,看向丹恒,声音沉稳而有力
“丹恒乘客,请立刻带归程乘客去医疗室进行全面检查帕。
列车储备的舒缓药剂可以暂时稳定他的精神消耗帕。
离开匹诺康尼星域的事宜,帕姆会立刻启动最高优先级程序准备帕。”
所有人的反应,所有毫无保留的、第一时间聚焦于他安危的关切,如同暖流汇入冰河。
云归程靠在丹恒怀里,眼眶不受控制地热了起来。
他用力吸了吸鼻子,将那股酸涩的泪意狠狠压了回去。
无名客的善良与正义感,如同星穹列车永不熄灭的引航灯。
让他们抛下匹诺康尼无数可能沉沦在虚假美梦中、甚至像米沙一样面临消散危机的生命独自离开?
这是对他们信念的亵渎,他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