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长春清晨带着露水的凉，林阳蹲在宿舍衣柜前翻找运动裤时，一枚银色钥匙扣从书包夹层滑落。捡起时才发现是表姐李曼寄来的奥运五环挂件，五个环扣在晨光里晃出细碎的光，让他想起昨晚睡前刷到的北京奥运新闻——开幕式彩排的烟花在鸟巢上空炸成脚印形状，评论区里有人说：“这是奥运在一步步走向我们。”
“林阳！你还有心思摆弄钥匙扣？”赵磊抱着两套印着“长师奥运传递志愿者”的蓝色t恤闯进来，“王老师刚在群里@全体，说今早七点在操场集合走流程，还特别强调‘火炬手必须检查鞋带’——你说这是不是暗示有人上次模拟选拔差点摔了？”他挤眉弄眼地指向床底，那里还躺着林阳昨天跑掉跟的运动鞋。
书包最底层露出半本《教育心理学》，327页夹着的校报边角已经磨出毛边。自从绩点目标提上日程，他连火炬传递路线图都用荧光笔标了重点——“图书馆到纪念林路段需注意减速带”的字样旁边，还贴着张小纸条：“传递后立刻去自习室背‘自我决定理论’”。赵磊凑过来看：“我说你这学霸火炬手是不是有点太拼了？昨儿半夜还听见你敲键盘改小说呢。”
手机在裤兜震动，是李雪发来的截图。《夏蝉与火炬》最新章节《玻璃球里的晨光》下，有个读者留言：“主角传递火炬时把玻璃球倒出来撒在跑道上那段，是不是今晚长师传递的剧透？”林阳想起昨晚写到凌晨的情节：主角为了让社区孩子看清“火炬”，把收集的彩色玻璃球装在透明瓶里，跑动时阳光穿过玻璃球，在地面投下流动的光斑。
“走了走了！再不走食堂的火炬造型煎蛋就被抢光了！”赵磊把t恤塞进他怀里。楼道里已经响起此起彼伏的“奥运加油”，有人举着自制的纸板火炬跑过，纸筒里塞的LEd灯珠在晨光中明明灭灭。林阳把五环钥匙扣挂在书包拉链上，跟着人流下楼时，看见走廊公告栏新贴了海报——“奥运知识快问快答”的题目里，赫然有题是“长春师范大学模拟火炬传递的灵感来源是哪篇校园小说”。
（二）操场晨雾中的火炬手会议
晨雾还没散尽，操场上已经站满了穿蓝白t恤的学生。体育系王老师举着真火炬模型——不是之前的充气款，而是金属质感的仿制品，手柄缠着红色防滑胶，顶端“火焰”部分是镂空的祥云纹路。林阳接过火炬时，掌心触到冰凉的金属，突然想起小说里主角说的：“真正的火炬应该像冬天里的暖手宝，握着就觉得心里踏实。”
“听好了！”王老师的喇叭声穿透晨雾，“今天传递分三个梯队：第一梯队是正式火炬手，负责核心路段；第二梯队是文化展示组，在纪念林区域表演奥运主题快板；第三梯队……”他忽然指向林阳，“林阳同学，校报那边派了记者跟拍，说要做‘文学与现实的火炬联动’专题，你一会儿传递时注意配合镜头。”
人群里爆发出善意的哄笑。林阳瞥见不远处的记者正调试摄像机，镜头盖绳上挂着和他同款的五环钥匙扣。旁边的文化展示组在排练快板词，竹板声里飘来几句：“长师学子志气高，奥运精神手中交，玻璃球，闪金光，跑道变成星光道……”他心里一动，这词儿跟《夏蝉与火炬》里孩子们编的顺口溜几乎一模一样。
“对了，”王老师忽然压低声音，“刚接到通知，市里派了位奥运火炬手代表来观摩，好像是位参加过雅典传递的老教师，一会儿会在纪念林跟大家交流。”话音未落，人群中响起吸气声。林阳想起昨晚李曼发来的消息：“姐在商场接待了个买火炬模型的大爷，说他2004年在希腊举过真火炬，你说会不会是同一个人？”
晨雾渐渐散去，阳光斜斜切过体育馆的玻璃幕墙。林阳握着火炬走到起点线，发现手柄处不知何时多了道细微的刻痕——像道闪电，又像片被风吹歪的叶子。他想起小说里那个总在火炬上刻记号的配角，此刻忽然觉得这道刻痕不是偶然，而是某种隐秘的联结，把文字里的虚构和眼前的现实焊在了一起。
（三）图书馆台阶前的意外光斑
正式传递在九点整开始。当第一棒火炬手从图书馆台阶跑下来时，林阳正站在纪念林入口处候场。阳光穿过他手中的火炬镂空纹路，在地面投下晃动的祥云图案，忽然有个扎羊角辫的小女孩冲过来，手里举着个玻璃罐：“哥哥！这个给你！”
罐子里装满了彩色玻璃球，和他小说里写的一模一样。林阳愣住时，小女孩的妈妈笑着解释：“孩子是《夏蝉与火炬》的读者，昨晚特意把攒了半年的玻璃球洗干净，说要送给‘现实里的火炬手哥哥’。”周围的学生发出轻呼，有个男生举起手机录像，镜头里，玻璃球在火炬光影中流转，像捧着一罐子凝固的彩虹。
“各就各位！”王老师的喇叭声响起。林阳把玻璃罐交给旁边的志愿者，握紧火炬时，掌心沁出薄汗。起跑线上的摄像机红灯亮起，他忽然听见人群里有人喊：“林阳！写小说时记得把这段加上！”抬头望去，是编辑部的小张，她正举着相机，脖子上挂着用红丝带串起的奥运徽章。
发令哨响的瞬间，他想起昨晚改到最后一版的章节结尾：“当主角跑过图书馆台阶时，阳光突然穿过云层，把火炬的影子投在墙上，像极了他小时候在课本上画的火柴人，只是这个火柴人举着的不是铅笔，而是一捧会发光的希望。”此刻真实的阳光果然穿透了云层，火炬的影子在图书馆青灰色墙面上拉长，旁边的爬山虎叶子被照得透亮，叶脉清晰得像火炬上的祥云纹路。
路过减速带时，他特意放慢脚步。昨天标注的重点还在脑海里，但此刻更清晰的是脚边突然出现的光斑——那是志愿者悄悄撒在跑道上的玻璃碎片，在阳光下闪闪烁烁，像极了小说里孩子们为火炬手铺就的“星光路”。远处传来文化展示组的快板声，竹板节奏和他的脚步声渐渐重合：“一棒接着一棒跑，青春火炬永不倒……”
（四）纪念林里的老火炬手
在纪念林交接火炬时，林阳看见了那位雅典奥运火炬手。老人穿着洗得发白的运动服，手腕上戴着褪色的奥运手环，接过火炬时，手指在祥云纹路上轻轻摩挲：“2004年在雅典，我举的火炬比这个沉三倍，手柄上刻着古希腊文字，传递到我手里时，前一棒是位希腊小姑娘，她跟我说‘火炬要传给有光的人’。”
周围的学生都安静下来。林阳注意到老人背包上挂着个磨损的火炬钥匙扣，和李曼寄来的那款样式相似，只是颜色更旧。“后来我把火炬捐给了学校博物馆，”老人指了指纪念林深处，“但每次看到年轻人举着火炬跑，就觉得那束光从来没灭过。”他忽然转向林阳，“听说你写了本关于奥运的小说？”
“是……只是些校园故事。”林阳有些不好意思。
“故事就是光啊，”老人笑起来，眼角的皱纹像火炬上的纹路，“2001年申奥成功那天，我在教室里给学生放直播，有个学生说‘等我长大，要让全世界看见中国青年的样子’——现在你们举着火炬跑，就是在兑现当年的话。”他抬手指向纪念林的卡片，“你看这些祝福，考研的、找工作的、想当老师的，奥运精神不是只在赛场上，而是藏在每个人认真生活的样子里。”
这时，赵磊举着手机跑过来，屏幕上是李曼发来的视频——津南商场里，表姐穿着红色制服，举着迷你火炬模型对着镜头喊：“林阳！姐这边也在传递呢！你看我们经理特意买了奥运主题气球！”视频背景里，“奥运服务标兵”的横幅下，几个顾客正围着看展示柜里的火炬模型，其中一个大爷的背影很像眼前的老人。
林阳接过下一棒火炬时，感觉重量似乎真的变沉了。不是金属的物理重量，而是某种看不见的东西，像老人说的“光”，像表姐视频里的欢呼，像纪念林卡片上的千言万语，都沉淀在火炬手柄里，随着他跑动的步伐，一下下叩击着掌心。
（五）暮色中的玻璃球与校歌
传递结束时，暮色已漫过操场。林阳坐在纪念林长椅上，手里攥着小女孩送的玻璃罐。夕阳把玻璃球染成琥珀色，有颗蓝色的球在罐底滚来滚去，让他想起小说里主角最后说的：“其实火炬传递的不是火焰，而是当你握着它时，突然相信自己也能发光的瞬间。”
“林阳！”李雪抱着相机跑过来，“校报专访的素材够了！刚才老火炬手说的‘故事就是光’那句话，简直是金句！”她翻开采访本，“对了，你小说评论区炸了，有读者说今天传递时撒玻璃碎片的细节和书里一模一样，还有人问能不能把真实的传递经历写成番外？”
远处传来体育馆的音乐声，是校歌的旋律。林阳站起身，看见跑道上有学生在用荧光粉画奥运五环，手电筒的光束扫过，粉笔画亮起来，像五条流动的星河。赵磊跑过来，手里挥着两根火炬造型的荧光棒：“走！去二食堂！今天的夜宵是奥运五环豆沙包，我给你占了靠窗的位置！”
路过公告栏时，林阳停下脚步。白天的传递照片已经贴出来，最显眼的一张是他跑过图书馆台阶的瞬间，火炬的影子投在墙上，旁边有片爬山虎叶子恰好落在影子的“火焰”位置，像被点燃的绿星。照片下方有行小字：“长春师范大学奥运火炬传递影像记录，2008年7月x日”。
手机在口袋震动，是李曼的消息，附带一张照片：津南商场的展示柜里，摆着他的小说打印稿复印件，旁边放着表姐的“服务标兵”奖状，奖状下方压着张纸条：“我弟弟在长春举火炬，我在天津守着奥运柜台，我们都在自己的跑道上发光呢！”
林阳笑着回复，手指在屏幕上顿了顿，打开《夏蝉与火炬》的文档。新章节的标题栏里，他打下几个字：《纪念林的星光》。正文开头写道：
“当主角把最后一颗玻璃球埋进纪念林时，月光忽然照下来，玻璃球在土里亮起来，像无数颗被点燃的小星星。跟在他身后的孩子们说：‘老师，这是不是奥运圣火的种子？’他蹲下来，摸着树下的泥土说：‘不，这是所有认真生活的人，留给世界的光。’”
关手机时，屏幕亮起锁屏壁纸——还是去年冬天的雪景，只是此刻看起来，雪地上那模糊的奥运五环轮廓，竟像是用无数颗玻璃球拼成的。远处的校歌还在继续，旋律里混着学生们的笑声，和纪念林里风吹卡片的沙沙声，一起融进长春七月的夜色里，成为这个奥运年里，属于他和无数年轻人的，永不熄灭的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