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江景妤刚到教室就检查手机——没有消息。章回的座位空荡荡的，像往常一样。
课间，林小诺凑过来：\"你昨天去她家了？\"
江景妤一愣：\"你怎么知道？\"
\"张浩看见你从那个破小区出来。\"林小诺撇撇嘴，\"江景妤，你到底图什么啊？全班都知道章回家有问题，就你非要往上凑。\"
江景妤合上书本，声音冷静：\"她妈妈生病了，她去学校谁来照顾？\"
\"她没其他亲戚吗？非要她一个高中生照顾？\"林小诺翻了个白眼，\"我爸妈说，那种病可能遗传的，你最好——\"
\"够了！\"江景妤猛地站起来，声音大得让周围同学都转过头来，\"未经了解不予置评，我想章回是什么样的人我自己可以看，如果你再这样听风是风，听雨是雨我想我们就不用做朋友了。\"
林小诺瞪大眼睛，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最后冷哼一声走开了。
放学后，江景妤直接去了市医院。她父亲正在办公室整理病历，看到她有些意外。
\"景妤？怎么来医院了？\"
\"爸，我想问问，\"江景妤直奔主题，\"如果一个人长期咳嗽，吃药也不见好，可能是什么病？\"
江父推了推眼镜：\"症状太笼统了。有更多信息吗？\"
江景妤回忆着从章回家听来的咳嗽声：\"声音很...深，像是从胸腔最底下发出来的，有时候会咳到喘不过气。天气冷的时候更严重。\"
\"咳血吗？\"
\"我不确定...\"
江父皱眉：\"是你同学？\"
\"嗯。\"江景妤没有多说。
\"可能是慢性支气管炎、肺结核，或者...\"江父停顿了一下，\"肺部肿瘤。需要做检查才能确定。\"
肿瘤。这个词像一块冰滑进江景妤的胃里。她想起章回手腕上的疤痕，那些医学书籍，还有她说到\"要当医生\"时眼中的决绝。
\"如果是...最坏的那种情况，\"江景妤声音发紧，\"还能治好吗？\"
江父叹了口气：\"看分期和类型。早期发现的话，希望很大。\"他审视着女儿，\"这个同学对你很重要？\"
江景妤点点头，喉咙突然发紧。
\"带她母亲来医院吧，\"江父递给她一张名片，\"找呼吸科的王主任，就说是我介绍的。\"
江景妤紧紧攥住名片，像是抓住了一线希望。
走出医院时，天已经黑了。江景妤掏出手机，犹豫了一会儿，给章回发了第一条短信：
\"我爸是医生，他认识呼吸科的专家。如果需要，随时告诉我。\"
消息显示已读，但久久没有回复。就在江景妤准备收起手机时，一条新消息弹出：
\"谢谢。我妈不肯去医院。她说医药费太贵。\"
江景妤盯着屏幕，胸口发闷。她快速打字：\"有医保吗？\"
\"用完了。\"章回回复得很快，\"而且...她知道是什么病。\"
这句话像一把锤子砸在江景妤心上。章回的母亲知道自己患的是什么病，却选择不去医院——这意味着什么，她不敢细想。
\"明天我再去送笔记。\"江景妤最终只回复了这句。
接下来的一周，江景妤每天放学后都会去章回家，带着热食和整理好的笔记。章回从一开始的抗拒到逐渐接受，甚至开始期待这些短暂的拜访。她们会在狭小的厨房里并肩学习，章回的母亲则在卧室休息。
厨房的灯泡忽明忽暗，灶台上的水壶发出嘶嘶的响声。章回专注地做着习题，偶尔因为母亲的咳嗽声而抬头，确认无事后再继续。江景妤则负责解释文科的难点，她的声音轻柔而清晰，像是黑暗中的一缕光。
\"这里，李老师说会考这个公式。\"江景妤指着笔记上的一处。
章回凑近看，她的发丝擦过江景妤的脸颊，带着淡淡的洗发水味道——廉价但清爽，就像她这个人一样。
\"明白了。\"章回快速记下要点，笔尖在纸上划出沙沙的声响。
卧室里传来微弱的呼唤：\"回回...\"
章回立刻放下笔，动作熟练地倒了杯温水，加入一勺蜂蜜。江景妤看着她走进卧室，轻声安抚母亲，然后帮她把水喝下。这些动作章回做了千百次，每一个细节都透着温柔和耐心。
回到厨房时，章回的脸色更加疲惫了。江景妤忍不住问：\"你晚上能睡多久？\"
\"三四个小时吧。\"章回揉了揉眼睛，\"我妈半夜会疼醒，需要吃药。\"
江景妤的心揪了起来：\"这样多久了？\"
\"两年？三年？记不清了。\"章回的声音平静得可怕，\"习惯了。\"
窗外的风呼啸着，拍打着单薄的玻璃窗。厨房里的温度随着夜色加深而逐渐降低，江景妤的手脚开始发冷，但章回似乎毫无感觉，只是机械地继续学习。
\"你应该休息一会儿。\"江景妤轻声说。
章回摇摇头：\"期末考快到了。我必须拿到奖学金。\"
这是她第一次提到自己的经济状况。江景妤突然明白了为什么章回如此拼命学习——那不仅是梦想，更是生存的需要。
\"我帮你复习。\"江景妤坚定地说，\"我们一起努力。\"
章回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光芒。在昏暗的灯光下，她疲惫的面容突然变得生动起来。\"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她突然问。
江景妤一时语塞。为什么？因为看到章回就忍不住想靠近？因为她的坚强让人心疼？因为那些深夜的钢琴曲和医学书籍背后的故事？还是因为...仅仅因为她是章回？
\"因为我们是朋友啊。\"江景妤最终说道，却觉得这个词远远不够表达她内心的感受。
章回静静地看着她，仿佛能看透那些未说出口的话。最终，她轻轻点头，嘴角浮现出一丝几不可见的微笑。
那天晚上，江景妤回家比平时晚了两小时。一进门，就看到父亲阴沉着脸坐在客厅里。
\"去哪了？\"江父的声音冷得像冰。
\"同学家，学习。\"江景妤低声回答。
\"章回家？\"江父冷笑一声，\"林小诺的妈妈告诉我，你最近天天往那个问题学生家里跑。\"
江景妤握紧拳头：\"她不是问题学生！她只是...家里有困难。\"
\"什么困难需要一个高中生天天去帮忙？\"江父站起身，\"景妤，你太单纯了。那种家庭出来的孩子，心理都不太健康。你离她远点。\"
\"不！\"江景妤第一次对父亲大声反抗，\"你不了解她！她比我们任何人都坚强，都善良！她妈妈病得很重，她一个人照顾，还要学习...你根本不知道她有多优秀！\"
江父愣住了，显然没想到一向乖巧的女儿会这样顶撞他。\"无论如何，以后不准再去她家。\"他最终说道，\"你现在的任务是学习，不是拯救别人。\"
\"我不是在拯救谁，\"江景妤声音颤抖，\"我只是...在乎她。\"
这句话让江父的表情更加阴沉。\"上楼去。这个周末不准出门。\"
江景妤冲上楼，重重关上房门。她掏出手机，发现章回发来的消息：
\"今天谢谢你的笔记。明天不用来了，我自己能行。\"
这明显是章回式的\"不想连累你\"的说法。江景妤咬着嘴唇回复：\"我爸说了些难听的话，但我明天还会去。等我。\"
消息显示已读，但没有回复。江景妤盯着屏幕，直到眼睛发酸。
第二天放学，江景妤正要离开教室，班主任叫住了她。\"江景妤，你父亲打电话来，说以后放学直接回家，不准去其他地方。\"
江景妤僵在原地：\"李老师，我...\"
\"我不知道你们家发生了什么，\"李老师温和但坚定地说，\"但家长的要求我们必须尊重。\"
走出校门，江景妤看到家里司机老陈等在那里——父亲显然采取了更严格的措施。她绝望地掏出手机，给章回发消息：\"被禁足了。我爸让老师盯着我。你那边怎么样？\"
整整一节课的时间，章回没有回复。江景妤坐在车里，望着窗外飞逝的景色，胸口像压着一块巨石。
到家后，她惊讶地发现章回的消息：\"和你父亲谈过了。他同意你每天放学后可以来一小时，但必须七点前回家。\"
江景妤瞪大眼睛，难以置信。章回和她父亲谈了？那个在学校几乎不说话的章回，主动去找她威严的父亲谈判？
她立刻拨通章回的电话。响了很久，对方才接起来。
\"喂？\"章回的声音有些紧张，背景里还能听到她母亲的咳嗽声。
\"我爸去找你了吗？\"江景妤直接问道。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嗯。\"
\"怎么...他说了什么？\"
又是一阵沉默。\"我说...你帮我复习，我帮你补理科。互帮互助。\"章回的声音很轻，但异常清晰，\"我给他看了我的成绩单，还有...我的学习计划。\"
江景妤几乎能想象那个场景——瘦削的章回站在她父亲宽敞的办公室里，用数据和事实说服一个成年男人。那个害怕与人交流的章回，为了能继续见到她，走出了舒适区。
\"谢谢。\"江景妤的声音哽咽了，\"明天见。\"
挂断电话后，江景妤站在窗前，看着冬日苍白的阳光照在院子里。她想起厨房里那个专注学习的侧脸，想起递过热水时章回冰凉的手指，想起那句轻得几乎听不见的\"谢谢\"。
她知道，无论父亲怎么反对，无论林小诺怎么议论，她都不会放弃章回。因为在这个寒冷的冬天，她们彼此成为了对方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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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的风带着初春的暖意，吹散了最后一丝冬寒。校园里的樱花树冒出嫩绿的新芽，江景妤站在公告栏前，盯着那张鲜艳的海报——\"春季文艺汇演，欢迎报名！\"
\"你肯定要参加吧？\"林小诺凑过来，\"去年你的小提琴独奏惊艳全场呢。\"
江景妤轻轻点头，目光却不自觉地寻找着教室角落里那个熟悉的身影。自从寒假结束，章回母亲的病情暂时稳定，她终于能正常上学了。虽然依旧沉默寡言，但至少眼下的青黑淡了些。
\"今年我想试试二重奏。\"江景妤突然说。
林小诺瞪大眼睛：\"和谁？张浩？他钢琴弹得不错...\"
\"章回。\"江景妤的声音很轻，但足够坚定。
\"你疯了吗？\"林小诺的声音拔高了，\"她那种人怎么可能会参加文艺演出？\"
江景妤没有回答，径直走向教室角落。章回正埋头解一道复杂的物理题，铅笔在纸上划出急促的声响。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她的发梢，镀上一层金边。
\"看公告了吗？\"江景妤在她对面坐下，\"文艺汇演下个月举行。\"
章回头也不抬：\"没兴趣。\"
\"我听说你钢琴弹得很好。\"江景妤轻声说，\"上次在旧音乐教室...\"
章回的笔尖猛地一顿，在纸上戳出一个小洞。她抬起头，黑眸中闪过一丝慌乱：\"你...记得？\"
\"当然记得。\"江景妤微笑，\"那是我听过最动人的即兴演奏。\"
章回的耳尖微微泛红，她低下头，声音几不可闻：\"那是...随便弹的。\"
\"我想报名二重奏，\"江景妤直视她的眼睛，\"钢琴和小提琴。舒伯特的《阿维玛利亚》，很简单但很美。\"
\"我不会...\"
\"我们可以练习。\"江景妤打断她的拒绝，\"每天放学后一小时，就在旧音乐教室。那架钢琴音准还行。\"
章回沉默了很久，久到江景妤以为她不会再回应。终于，她轻声问：\"为什么是我？\"
江景妤的心跳突然加快。为什么是章回？因为想看她弹琴时专注的侧脸？因为想听那双手再次创造出的音乐？因为想分享聚光灯下的时刻？
\"因为...\"江景妤深吸一口气，\"我相信我们能创造奇迹。\"
章回的眼睛微微睁大，里面闪烁着复杂的光芒。最终，她轻轻点了点头。
就这样，报名表上多了一行字：钢琴&小提琴二重奏《阿维玛利亚》——章回、江景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