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间通道内的乱流比想象中更加狂暴。没有星辰,没有方向,只有一片混沌扭曲的蔚蓝与深紫交织撕扯。无形的空间之力如同亿万把锋利的剃刀刮过身体,即便有波塞西(海神意志)神力形成的护罩,那剧烈的颠簸和撕扯感依旧让众人五脏六腑都移了位。
“呃啊!”奥斯卡闷哼一声,脸色煞白如纸,魂力透支的身体在这等压力下仿佛要散架。
戴沐白死死扛住肩上因痛苦和自责而蜷缩颤抖的马红俊,白虎护身障的金光在空间乱流冲刷下明灭不定,他咬紧牙关,嘴角渗出血丝。后背刚刚结痂的伤口再次崩裂,鲜血染红了衣襟,但他哼都没哼一声。
宁荣荣双臂紧紧箍住林灵冰凉的身躯,几乎将自己的身体当成护盾覆盖在她身上。魂力枯竭带来的眩晕和灵魂深处罗刹死意的侵蚀如同跗骨之蛆,每一次空间震荡都让她眼前发黑,但她抱得更紧了,指甲深深掐入自己的掌心,用疼痛维持着最后一丝清醒。她能清晰地感觉到林灵心口那道裂痕在空间乱流的不稳定环境下,光屑逸散的速度又加快了一丝,微弱的生命气息如同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
波塞西(海神意志)的虚影位于漩涡中心,双手维持着复杂的神印。她的身影比在静室时更加透明,几乎成了半透明的琉璃色,每一次空间通道的剧烈动荡都让她虚影摇曳,仿佛下一刻就会彻底消散。强行在瀚海壁垒内撕裂空间进行如此远距离的跳跃,对她这缕依附于雕像的意志而言,负荷远超想象。
“坚持住!出口就在前方!”她的声音穿透乱流,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但那份虚弱感却无法完全掩盖。
就在她话音落下的刹那——
“轰隆隆——!!!”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并非来自空间通道内部,而是仿佛隔着厚厚的玻璃,从通道壁垒之外传来!紧接着,整个空间通道如同被巨锤砸中的水晶管,猛地剧烈扭曲、变形!原本还算有序的蔚蓝乱流瞬间被染上大片大片不祥的漆黑!
毁灭的力量!如同跗拳追影的毒蛇,竟循着空间跳跃那微弱到几乎不可察的轨迹,发动了超远程的饱和覆盖打击!
“噗!”波塞西(海神意志)的虚影剧烈一晃,猛地喷出一口由纯粹神念构成的淡金色光雾,身影瞬间变得模糊不清,几乎要溃散!“毁灭风暴!他们锁定了空间轨迹!”
她强行稳住神印,但空间通道的稳定性已然被破坏!漆黑的毁灭能量如同蚀骨之毒,疯狂侵蚀着蔚蓝的通道壁垒,无数细密的裂纹蛛网般蔓延开来!狂暴的空间乱流瞬间增强了十倍!众人身上的神力护罩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光芒急剧暗淡!
“抓紧!”戴沐白咆哮,白虎金刚变瞬间开启,肌肉虬结膨胀,硬生生在乱流中稳住身形,将马红俊死死按在肩头。
奥斯卡被一股乱流狠狠甩向通道壁垒,他下意识地将手中仅剩的几根飞行蘑菇肠塞进嘴里,魂力瞬间恢复一丝,险之又险地用手臂撑住那扭曲的壁垒,臂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宁荣荣和林灵被一股巨大的离心力猛地甩了出去!宁荣荣只觉一股腥甜涌上喉咙,眼前彻底被黑暗笼罩,唯有双臂死死箍住林灵的本能还在坚持。
“荣荣!林灵!”戴沐白眼角欲裂,却无法松手去救。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嗡——!”
一道微弱却无比坚韧的七彩光芒,顽强地从宁荣荣怀中的林灵身上透出!是九宝琉璃塔最后的守护!光芒包裹住两人,在即将撞上布满裂痕的通道壁垒前猛地一滞!
但也就在这一滞的瞬间——
“嗤啦!”
一道被毁灭能量扭曲的空间裂缝,如同择人而噬的黑色巨口,毫无征兆地在两人身旁裂开!狂暴的吸力瞬间传来!
“不!”戴沐白和奥斯卡目眦欲裂。
宁荣荣只觉得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猛地拉扯着怀中的林灵,要将她们一起拖入那深不见底的黑暗裂隙!她用尽灵魂最后的力量想要抱紧,但魂力枯竭的身体早已油尽灯枯,手指在林灵冰凉的手臂上无力地滑开!
林灵的身体,被那空间裂隙的吸力猛地扯离了宁荣荣的怀抱,如同断线的风筝,朝着毁灭的黑暗飘去!
“林灵——!!!”宁荣荣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眼前彻底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身体软软地被乱流卷向另一边。
“林灵!!!”戴沐白的怒吼带着绝望。
“灵灵——!!!”奥斯卡的尖叫变了调。
然而,比他们声音更快、更狂暴的,是另一股力量!
就在林灵脱离宁荣荣怀抱,飘向毁灭裂隙的瞬间——
“吼——!!!”
一声混合着无尽痛苦、暴戾、以及深入骨髓恐惧的咆哮,如同受伤太古凶兽的绝唱,轰然炸响!这咆哮甚至盖过了空间乱流的嘶吼!
是马红俊!
戴沐白只觉得肩上一轻,一股无法想象的巨力挣脱了他的压制!马红俊的身体在金红色的光芒中猛然弹起!他身上的衣服在瞬间被狂暴涌出的火焰烧成灰烬,皮肤下赤红的火纹如同岩浆般亮起、游走!
他的眼睛,不再是之前失控时的疯狂血丝,而是变成了一种纯粹的金红色!瞳孔深处,是足以焚尽八荒的滔天怒火,以及那怒火核心处,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因即将失去挚爱而带来的、足以冻结灵魂的恐惧!
林灵!他的林灵!要坠入那毁灭的黑暗!
这个念头如同最后的引信,彻底点燃了他体内那颗被海神神力温养的创生之种!
“给我——滚开!!!”
没有理智,没有思考,只有源自血脉最深处的、属于神级凤凰的守护本能!马红俊的身体化作一道燃烧的金红色流星,无视了狂暴的空间乱流,无视了周围肆虐的毁灭能量,以超越极限的速度,朝着那道吞噬林灵的黑暗裂隙悍然撞去!
目标,只有林灵!
“胖子!回来!”戴沐白肝胆俱裂,想要阻止却已来不及。
“红俊!”奥斯卡伸出手,却只抓到了一把灼热的空气。
波塞西(海神意志)虚影猛地一震,她看到了马红俊冲向裂隙时,他胸口位置,那颗被海神神力包裹的创生之种,正以前所未有的亮度燃烧着,爆发出纯粹到极致的生命光华!那光华甚至暂时驱散了他体表狂暴的邪火,形成了一层神圣的金色光晕!
“创生…共鸣?!”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在她即将溃散的意识中闪过。
下一刻!
“轰——!!!”
马红俊燃烧的身体,狠狠撞入了那道扭曲的毁灭裂隙边缘!
金红色的凤凰火焰与漆黑的毁灭能量如同水火相遇,爆发出惊天动地的湮灭反应!刺目的光芒瞬间吞噬了裂隙口!
光芒中,隐约可见一只燃烧着金焰的巨大凤凰利爪,不顾一切地探入裂隙的黑暗深处,带着一往无前的决绝和撕碎一切的狂暴,狠狠抓住了那道即将被黑暗吞没的、纤细而冰冷的身影!
抓住了!
“呃啊啊啊——!!!”
马红俊发出野兽般的嘶吼,抓住林灵的利爪猛地回缩!巨大的凤凰虚影在他身后完全显现,双翼疯狂扇动,爆发出恐怖的反推力,硬生生对抗着裂隙的吸力,要将林灵从毁灭的深渊中拖拽出来!
毁灭能量疯狂侵蚀着凤凰利爪,发出“滋滋”的腐蚀声,羽毛在消融,火焰在黯淡,但那只利爪,如同焊死在林灵身上一般,纹丝不动!马红俊身上的火纹亮到了极致,皮肤寸寸开裂,渗出的血液瞬间被高温蒸腾成血雾,但他眼中只有林灵!只有将她带回来的执念!
“咔嚓!”
一声脆响,空间通道终于不堪重负,在毁灭风暴的持续轰击和内部这股恐怖力量的碰撞下,彻底碎裂!
蔚蓝与漆黑的光芒爆闪!
失重感瞬间传来!
冰冷、咸腥的海风猛地灌入口鼻!
“噗通!”“噗通!”“噗通!”
几道人影如同下饺子般,从半空中一个扭曲的光斑里狼狈不堪地摔落下来,重重砸在坚硬冰冷的金属甲板上!
“咳!咳咳!”戴沐白第一个挣扎着爬起,甩掉头上的海水,白虎金刚变的状态还未解除,警惕地环顾四周。他们正身处一艘巨大魂导船的宽阔甲板之上,船身覆盖着深蓝色的流线型装甲,船首像是一只破浪而出的巨鲸——正是海德尔会长的王牌,破浪号!
奥斯卡趴在甲板上剧烈咳嗽,吐出几口咸涩的海水,挣扎着抬头寻找:“荣荣!胖子!林灵!”
宁荣荣就摔在不远处,脸色惨白如死人,嘴角挂着血迹,九宝琉璃塔黯淡无光地悬浮在身侧,已然彻底昏迷。
而在甲板中央,靠近船舷的位置——
马红俊浑身赤裸,皮肤上布满了焦黑的灼痕和细密的裂口,鲜血淋漓。他蜷缩着身体,如同守护着世间最珍贵的宝藏,将林灵冰冷的身躯死死地、紧紧地抱在怀里。巨大的凤凰虚影已经消失,但他双臂的肌肉依旧虬结贲张,呈现出一种僵硬的守护姿态。他低垂着头,湿漉漉的头发遮住了脸,只有沉重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喘息声从他喉咙里发出,每一次吸气都带着血沫。
林灵依旧昏迷,心口那道裂痕在脱离空间通道后,光屑逸散的速度似乎稳定了一些,但依旧触目惊心。一层极其微弱的、混合着金红与淡绿的光晕,如同呼吸般在她体表与马红俊接触的地方流转着。那是创生之种的力量与林灵体内残存生命气息的微弱共鸣。
波塞西(海神意志)的虚影在众人落船的瞬间就彻底消散了,只留下海神雕像本体悬浮在甲板上空,光芒黯淡,神威内敛,显然消耗到了极限。
“成功了…我们出来了?”戴沐白看着熟悉的破浪号,紧绷的神经微微一松,但随即又被眼前惨烈的景象揪紧。他正要上前查看马红俊和林灵的情况——
“呜——!!!”
凄厉刺耳的魂导警报声瞬间划破了黎明前最黑暗的海面!破浪号庞大的船体猛地一震,仿佛被无形的巨锤砸中!
“报告会长!”一名海魂师惊恐的嘶吼从了望台传来,声音因极度的恐惧而扭曲,“毁灭风暴!是毁灭风暴!覆盖整片海域!正前方!我们被锁定了!无法规避!”
戴沐白、奥斯卡猛地抬头望去。
只见破浪号前方的海面,不再是深邃的蓝,而是翻滚着如同墨汁般的漆黑!天空被厚重的、不断旋转的铅灰色毁灭云层彻底覆盖,云层中无数紫黑色的雷蛇狂乱舞动!一道连接天海的、直径超过百米的恐怖黑色龙卷风,如同吞噬一切的巨兽之口,正以毁天灭地的姿态,朝着破浪号所在的区域,轰然碾压而来!
毁灭的猎杀,在空间跳跃之后,如影随形,在这黎明前最黑暗的海上,掀起了最终的死局!
甲板上,抱着林灵的马红俊似乎被那毁灭风暴的气息刺激,身体猛地一颤,发出一声压抑在喉咙深处的、如同濒死野兽般的低吼,抱着林灵的双手,箍得更紧了。他身上那微弱的金红与淡绿交织的光晕,似乎也急促地闪烁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