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猛地想起——自己是偷跑出来的，待了这么久！
她像只被滚水浇了的猫，噌地一下弹起来，也顾不上恨了，拼了老命往那条腌臜得，令人作呕的巷子里跑。
果然，刚冲进巷子没多远，就看见那个穿着掉毛假皮草、胖得像个煤气罐似的老娘们，正叉着腰堵在道中间。
那满脸的横肉在昏不拉几的灯光下更显得吓人，一双吊梢眼毒得很，正往外冒寒气。
这就是那个把她们捏得死死的、背地里女孩们都恐惧地叫她“老妖婆”的活阎王！
“作死的贱蹄子！你他娘的野到哪个男人裤裆底下去了？!” 老妖婆尖厉的嗓音，像生锈的锯子拉扯着人的神经，“你个马叉虫，敢偷懒耍滑？皮又痒了是不是？！”
林雅琴吓得魂儿都快飞了，腿一软，差点当场跪下。
她赶紧把捏得都快湿了的烟递过去，声音抖得跟筛糠，“没、没有……妈妈，我就是想揽多点客，就是走远了点……”
“放你娘的狗臭屁！”老妖婆一把抢过烟，看都没看，抡圆了胳膊，“啪”一个大耳刮子就狠狠扇在林雅琴胳膊上。
那手劲儿大的，扇得林雅琴眼前一黑，踉跄着往后猛退好几步，“哐当”一声狠狠撞在身后那面湿乎乎、长满霉斑的破墙上，半天缓不过神来。
“老娘把话撂这儿！再敢有下回，腿给你敲折喽！看你还拿啥玩意儿跑！”老妖婆唾沫星子喷了林雅琴一脸。
粗短的手指头跟捣蒜似的，狠狠戳着她的脑门儿，“等会儿我就告诉老高，看他怎么收拾你！看他那些手段你怕不怕！”
她一边骂骂咧咧，一边粗鲁地推搡着林雅琴，往巷子最里头那间闪着廉价粉光的“丽丽发廊”走。
发廊的玻璃门沾满污渍，上面贴着的模糊人影图案显得暧昧又肮脏。
“高志强”这名儿一出来，比扇多少个大嘴巴子都管用，林雅琴脸上唰地一下，最后那点人色儿都没了，惨白得跟鬼似的！
身体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起来，那是一种源自骨髓深处的、比面对老妖婆时更恐怖百倍的恐惧。
老妖婆瞅她这怂样，显然得意得很，呸地啐了口浓痰，不耐烦地摆摆手：“滚进去！把你那副丧气样给我收起来！哭丧着脸给谁看呢？”
发廊的老王刚才点了名要你去‘按摩’，赶紧去！今晚要是赚不够数，老娘活剥了你的皮！”
林雅琴捂着火辣辣的胳膊，脑袋恨不得埋进胸口，挪进了那扇门。
一股子呛人的味儿直冲脑门！
劣质发胶的化学香精、烧糊了的烟丝，还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甜得发齁的熏香混在一块儿，闷得人喘不上气。
几个跟她一样穿着省布料衣裳、脸上粉涂得比墙皮还厚的姑娘，死气沉沉地歪在沙发里，眼神空得吓人。
看见林雅琴被搡进来，连眼皮都没动一下，好像瞧见个影子飘过去。
老妖婆把她往最里头一搡，尖着嗓子嚷：“磨蹭啥！王老板等得火都上房了！给我笑！别他妈摆个死人脸！”
最里头那间更暗，就挂了个看不出原本颜色的薄布帘子挡着。
一个身材矮胖、穿着工装、身上带着机油味的满肚肥肠的老王正四仰八叉地歪在那张铺着发黄床单的按摩床上。
眯着一双浑浊的眼睛，毫不掩饰地上下打量着林雅琴。
目光像黏腻的舌头一样在她身上舔过。
“哟呵，可算臊回来了？让老子干等这半天！”老王咧着嘴嘿嘿一笑，露出满口黄牙，肥厚的手掌啪啪地拍着床铺，“麻溜点儿！”
林雅琴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差点吐出来。
可脸上肌肉却自个儿扯出一个假得要死的笑，声音干巴巴地飘出来：“来了，王哥…这就伺候您。”
接下来的时间，在粉色灯光的笼罩下，空气黏稠得如同糖浆。
男人的喘息声、床铺吱呀的摇晃声、帘外偶尔传来的其他女孩与客人调笑的片段、以及老妖婆在门外算钱的嘀咕声，交织成一片令人作呕的背景音。
林雅琴的意识像是从躯壳中抽离了出来，冷眼瞅着底下那具身子像个破娃娃似的被人摆弄。
那男人的手又糙又油，在她身上胡乱揉搓，带着烟臭的嘴在她脖子旁边又啃又咬。
她只是机械地动作着，脑子里却反复闪现着李桂芳那张得意洋洋的脸，和明亮干净的小旅店门口。
一个，两个，三个……
就这样，她像一块被使用的抹布，在不同的男人之间辗转。
每一次布帘被掀开，走进来一个新的身影，都让她胃里的冰冷加深一分。
她掐着自己大腿内侧的软肉，用新的疼痛来掩盖内心的麻木和屈辱。
每一次结束后，她都能听到外间老妖婆点数钞票时，那令人齿冷的、哗啦啦的脆响。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的喧嚣渐渐平息。
老妖婆掀开帘子，脸上横肉舒展开，显然对今晚的收入十分满意。
她手里捏着一沓皱巴巴的零票，蘸着唾沫又数了一遍。
“哼，算你今天还识相。”老妖婆把钱揣进兜里，语气缓和了些，但依旧刻薄。
就在这时，发廊的门被推开，一个穿着皮夹克、身材高壮、眼神阴沉的男人走了进来。
来人正是高志强。
要不是他，当初出手阔绰，笑得温文尔雅，用花言巧语，将她从吉市骗来了这个巨大的、吞噬人的京市。
一开始他出手那叫一个大方，带她下馆子，买新衣服，嘴里抹了蜜似的，把她夸得天上有地下无。
他说京市遍地是黄金，说他认识大老板，能给她安排又轻松又体面的好工作，说能带她过上好日子，再也不受穷受累……
他那会儿笑得可真像个人啊，温文尔雅，说话客客气气，把她哄得不要不要的！
要不是他这副人模狗样行头，要不是他那套天花乱坠的鬼话，她林雅琴怎么会鬼迷了心窍，信了他的邪！
怎么会背着丈夫李江海，跟他偷偷摸摸搞在一起，最后狠心扔下家和孩子，铁了心跟他“奔好前程”？
怎么会像现在这样，她怎么会被骗得这么彻底！
怎么会落到今天这步田地！
老妖婆一见他，脸上的横肉立刻堆满了谄媚的笑容，忙不迭跟他分享了今天的开心。
“哎哟喂！强哥！您可算来啦！”
老妖婆一见高志强，脸上的褶子立刻笑成了一朵菊花，扭着水桶腰就迎了上去，压低了声音却掩不住兴奋，“您快猜猜，您家小琴今儿个给您挣了多少？”
她迫不及待地伸出那根又短又肥的手指，神秘兮兮地比划了一个数。
“这个数！足足这个数！今晚客人就没断过，您这棵摇钱树可真是立了大功了！”
高志强一听，脸上立刻堆满了笑，嘴角都快咧到耳根子了，虽然猥琐！但乍一看，还挺像个人。
可这笑模样还没挂稳当，老妖婆就鬼头鬼脑地凑到他耳边，用手遮着嘴，飞快地嘀咕咕咕了几句！
那眼神那表情，准没好事！肯定是添油加醋、煽风点火地把林雅琴偷跑出去“野”、不好好接客、不听话，让客人干等着急上火的事！
见高志强脸上那点装出来的笑，“唰”地一下就冻住了，跟结了冰似的。
紧接着，那脸皮子肉眼可见地垮了下来，嘴角往下耷拉，眉毛倒竖，瞬间就从假模假式的“老板”变成了索命的孤魂野鬼。
他猛地一扭头，一双三角眼瞪得溜圆，凶光跟刀子似的，“嗖”地一下就钉死了角落里那个恨不得把自己缩进地缝里的林雅琴。
“草~泥~马·~的！”他压着嗓子骂了一句，唾沫星子差点崩老妖婆一脸，“给脸不要脸的贱骨头！”
那眼神，压根不是在瞧一个大活人，就是在看一个他花钱买来的、坏了就得修的玩意儿，充满了不耐烦和一种“老子的东西也敢不老实”的蛮横劲儿。
话还没落音，他抬腿就朝着蜷缩在地上的林雅琴狠狠踹了过去！厚重的皮鞋头没头没脑地踢在她身上。
“啊！别打了！强哥我错了！啊！”林雅琴被打得嗷嗷直叫！
老妖婆在一旁冷眼看着，估摸着火候差不多了，这才假惺惺地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