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逸之来到石室中央，面对那团悬着的光，他犹豫片刻，最终还是伸出了手。帝逸之的手刚碰到那团光，楚灵就猛地抽了一口气。
她整个人像被电打了一样往后一弹，背撞在符阵边缘的石壁上，闷哼都没来得及出一声，黑丝已经从手腕一路爬到肩膀，皮下像有蛇在游动。
“它……在哭。”她嘴唇发白，眼神发直，话音落下的瞬间，地面那圈古符第一条纹路“唰”地亮了，颜色不对，不是金，是暗红，像是刚渗出来的血。或许这暗红光芒正是那哭声所化，触动了符阵。
帝逸之手还没收回来，光团突然一颤，不是脉动，是抽搐。
他本能往后撤，可指尖已经被一股温热吸住，像碰到了活物的皮肤。桃木剑在背后狂震，剑鞘都快裂了，他反手一按才压住，可裂口里的银光正一缕缕被抽出来，往光团里钻。
“不对！”墨尘一嗓子吼出来，青铜锥“当”地插进地缝，整个人扑过去拽帝逸之的道袍后摆，“撒手！它不是让你收，是让你喂！”
帝逸之咬牙，硬生生把手指从那股吸力里拔出来，退了两步，胸口一闷，差点跪下。
就这一瞬，光团炸了。
不是爆炸，是膨胀——拳头大的东西“轰”地撑开，金光像潮水一样涌出来，眨眼就把整个石室灌满。三人全被裹进去，光不是照的，是压的，骨头缝里都发麻，耳朵里全是高频的嗡鸣，像千把刀子在刮铁皮。
帝逸之张嘴想喊，没声，连呼吸都卡住了。灵力在经脉里乱窜，像被什么东西倒着抽。他猛地闭眼，脑子里只剩师父当年教的那句“守一”，死死咬住牙关，一个字一个字往心里刻。
“我……心……即……道。”
楚灵已经跪倒了，双手抱头，黑丝全涌上了脸，可她没掐自己，没压，反而松开了所有力气，任那股妖力在体内乱冲。她知道再压，人就炸了。妖力撞上金光，像两股浪对上，她喉咙里滚出一声闷响，像是替那光在叫。
墨尘单膝跪地，左手撑地，右手在掌心划了一道血口，指尖蘸血，在地面符阵反向的位置画了个倒三角镇魔符。血刚落，符就烧起来，不是火，是黑气，顺着他的手指往胳膊上爬。
他咬破舌尖，一口血喷在符上，黑气才退了半寸。
金光越来越强，三人的影子全没了，可脑子里的东西却全出来了。
帝逸之看见道观塌了，瓦片往下砸，师父站在火里，背对着他，手里掐着一道他没见过的印诀，然后整个人炸成灰。他想冲过去，腿动不了，喉咙里憋着一股血，硬是没叫出来。
楚灵看见自己站在街上，浑身是黑雾，手里拎着半截断臂，周围全是尸体，血流成河。她低头看手，那手不是她的，指甲是黑的，还在滴血。她想哭，可嘴咧开了，笑得像个疯子。
墨尘看见地下组织的刑房，铁链挂着人，他亲手把青铜锥捅进那人胸口，那人抬头，是他的师弟。他想收手，身体不听使唤，第二锥已经扎进喉咙。
“不……不是我……”他喉咙里挤出一句，可画面没停，一帧一帧往脑子里灌。
帝逸之猛地睁眼，金光刺得他眼泪直流，可他看清了——楚灵和墨尘全闭着眼，脸扭曲得不像人样，一个在抖，一个在抽。
他抬手摸符袋，最后一张安神符还在。他撕下来，咬破手指，血刚滴上去，符纸就“嗤”地冒烟。
“操！”他低骂一声，顾不上那么多，一掌拍在地上，血符顺着地面裂纹往外画，不是单个，是连着的三角，把三个人的位置全圈进去，最后一笔，把楚灵手腕和墨尘掌心的位置用血线连上。
符成的刹那，楚灵手腕那圈黑丝“嗡”地一颤，墨尘掌心的血符也跳了一下，两股气碰在一起，泛出一点金光，虽然只闪了一瞬，可金光硬是把压下来的金海顶回去一寸。
帝逸之喘得像破风箱，可他没松手，死死按着符纸，血顺着指缝往下滴，在符阵上烫出一个个小坑。
光团中心，忽然浮出三个字。
古篆，歪歪扭扭，像是谁用指甲刻上去的——“帝逸之”。
一闪，没了。
可就这一瞬，帝逸之感觉胸口一烫，像是被烙铁按了一下。他低头，道袍没破，可里面那层贴身的符纸，烧了个洞。
金光还在压，可那股吸力变了。不再抽灵力，而是往他们身上贴，像在找什么。楚灵突然抬头，眼睛全白，嘴唇动了动。
“三十六……归位……”
墨尘猛地抬头，血顺着嘴角往下流：“谁说的？！”
话没落地，光团中心又闪了一下，这次是残影——一个披甲的神将跪在地上，双手把自己的胸口撕开，一团光被他硬抠出来，扔向天空。他嘴里喊的，正是那句：“三十六归位……不可逆。”
影像碎了，金光猛地一收，缩回光团，可没灭。
它悬在原地，微微颤着，像在喘。
三人全瘫在地上，动不了。帝逸之想撑起来，手一软，差点栽倒。桃木剑从背后滑出来，“当”地掉在石板上，裂口比刚才宽了一倍，银光黯得几乎看不见。
楚灵靠在墙边，黑丝退到手腕，可指尖还在抖。她看着光团，声音哑得不像她自己的：“它……不是东西。”
墨尘撑着青铜锥，慢慢站起来，脸色黑得像墨：“是活的。”
帝逸之捡起剑，没插回鞘，就那么握着，剑尖垂地。他盯着光团，一句话没说。
光团又动了。
这次不是脉动，是朝他滚了一下，像在靠近。
他往后退了半步。
光团停住，悬在半空，轻轻晃了晃。
墨尘突然开口：“你刚才……看见什么了？”
帝逸之摇头：“别问。”
墨尘盯着光团，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压抑：“我看见我爹。他不是烧书……是被人逼的。那晚，有人在他面前，把铜匣里的东西……吃掉了。”
楚灵猛地抬头：“吃？”
“吞了。”墨尘盯着光团，“就像它想吞我们一样。”
帝逸之握紧剑，指节发白。他往前走了一步。
光团没退。
他又走一步。
距离三尺时，光团突然一缩，再一胀。
一股力直接撞进他脑子里，不是幻象，是声音——
“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