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修杰喉咙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死死扼住,只能发出破碎的、不成调的音节。
巨大的恐惧让他下意识地后退一步,脚跟绊在龙床的脚踏上,险些狼狈摔倒!
他指着霍廷渊,手指抖得如同秋风中的落叶:
“皇……皇叔?!你……你怎么回来了?!你怎么进来的?!外面的守卫……我的兵……他们……”
霍廷渊并未回答他这愚蠢的问题。
他缓缓抬步,踏入了寝殿。
沉重的战靴踩在金砖地面上,发出清晰而冰冷的“嗒…嗒…”声,如同丧钟的倒计时,每一步都重重敲在霍修杰濒临崩溃的心弦上!
他那冰冷的目光,先是扫过龙床上形容枯槁的兄长,在那一瞬间,那双寒冰般的眼眸深处,似乎有极其复杂的、如同熔岩般滚烫的痛苦与暴怒翻涌了一瞬,随即又被更深的的杀意所覆盖!
“廷……渊……”皇帝艰难地叫出这个名字。
“皇兄!”千言万语只化作了两个字。
他迅速拿出云夕为他准备好的护心丸,让他服下,护住他的心脉。
皇帝的呼吸一下平静了下来。
最后,他的目光才重新落回霍修杰身上,那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洞穿一切的锋芒和雷霆万钧的威压:
“太子殿下方才说……皇上是暴君?失去民心?所有人都盼着他死?”
霍廷渊唇角勾起一抹冰冷到极致的弧度,眼里是无尽的讽刺与森寒:
“那么……本王倒想问问你……”
“这‘暴君’之名,这‘众叛亲离’之局……究竟是皇上本性如此……还是被人用些见不得光的阴诡手段……生生‘做’出来的?!”
他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刀锋,仿佛要剖开霍修杰的皮囊,剜出那颗肮脏的心!
霍修杰看着霍廷渊那双洞穿一切、淬满寒冰杀意的眼眸,再听着那如同丧钟般的战靴踏地声步步逼近,最后一丝强撑的意志终于彻底崩塌!
完了!
全完了!
他安排在乾元殿外那三千最精锐的心腹甲士……
此刻竟如同泥牛入海,无声无息!没有示警!没有厮杀声!什么都没有!
只有眼前这个如同魔神降世般的霍廷渊,带着一身未散的硝烟与血气,踏入了寝殿!
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他精心布置的最后防线,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如同纸糊般脆弱不堪!意味着他苦心孤诣谋划的一切,在霍廷渊面前,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不……不可能……”
霍修杰失魂落魄地喃喃,脸色惨白如纸,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仿佛被抽走了全身的骨头,
“三千……三千甲士……都是百战精锐……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无声无息就……”
巨大的恐惧和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他败了!一败涂地!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败的!
然而,求生的本能和那深入骨髓的对权力的不甘,如同毒藤般再次缠绕住他濒临崩溃的心智!
他猛地抬起头,眼中爆发出最后一丝扭曲的、如同困兽般的光芒!
“霍廷渊!”
他声音嘶哑尖锐,试图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你……你凭什么质问我?!我是太子!是父皇亲封的储君!名正言顺!这大乾江山,父皇百年之后,本就该是我的!你有什么资格站在这里?!
你不是投靠了齐国吗……大乾不再欢迎你!”
他语无伦次地为自己寻找着“合法性”,试图用身份压制对方:
“父皇……父皇他是得了怪病!那么多名医圣手都诊不出病因!我也很担心!我封锁宫闱,是为了保护父皇!是怕他被奸人所害!你……你休要血口喷人!”
霍廷渊甚至连眼角余光都未曾施舍给他。
他如同无视一只狂吠的蝼蚁,径直越过浑身颤抖、色厉内荏的霍修杰,几步便来到了龙床前。
看着兄长那枯槁如柴的惨状,看着他暴凸的眼球中凝固的滔天怨毒与绝望,霍廷渊的呼吸有那么一瞬间的凝滞。
一股混杂着血脉相连的剧痛、对兄长的复杂情感、以及对凶手刻骨恨意的狂暴怒火,在他胸中疯狂燃烧!
他单膝跪在床边,伸出因常年握刀而布满厚茧、此刻却微微颤抖的大手,覆上霍廷哲那早已冰冷僵硬的手背。
“皇兄……”
霍廷渊低沉的声音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沙哑,不再是质问太子的冰寒,而是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属于弟弟的悲恸,
“告诉臣弟……是不是……有人下毒害你?是谁?!”
霍廷哲那只指甲泛着青黑色的手,竟如同被一股无形的怨力牵引,极其缓慢地、却又无比坚定地抬了起来!
那动作僵硬得如同提线木偶,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死气!
他枯槁的手指,艰难地、颤抖地……指向了那个站在不远处、脸色瞬间惨白如厉鬼的身影——太子霍修杰!
“呃……嗬……”
霍廷哲喉咙里发出最后几声破碎的嗬嗬声:
“是……是……这个……逆子……!”
“他……下蛊……!”
“他……要……毁了……霍家……江山……啊……!”
最后一个“啊”字,如同杜鹃泣血,带着无尽的不甘与悲鸣,耗尽了这垂死帝王最后一丝残魂!
那抬起的手臂骤然失去所有力量,重重跌落回冰冷的龙床之上!
寝殿内,死寂得可怕!只有霍修杰牙齿打颤的咯咯声,清晰可闻!
真相!
以如此惨烈而诡异的方式,由帝王亲口指证!
霍廷渊缓缓地、缓缓地站起身。
一股足以冻结灵魂的恐怖杀意,如同实质的寒潮,以霍廷渊为中心,瞬间席卷了整个寝殿!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冰!
霍修杰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浑身的血液都冻僵了!他看着霍廷渊那缓缓转过来的身影,如同看着从地狱爬出的修罗!
“不……不是我!父皇……父皇他疯了!他胡言乱语!皇叔!你信我!蛊?什么蛊?我根本不知道!是有人陷害我!一定是……”
他语无伦次地尖叫着,试图做最后的挣扎,身体却因恐惧而不断后退,直到脊背重重撞上冰冷的殿柱!
霍廷渊终于转过身。
他那双深邃的眼眸,此刻已看不到任何属于人类的情绪,只剩下纯粹到极致的、如同万载玄冰般的……杀意!
他看着如同丧家之犬般的太子,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却比任何咆哮都更令人胆寒:
“霍修杰……”
“弑君……弑父……”
“祸乱朝纲……荼毒苍生……”
“意图……毁我霍氏江山……”
他每说一个词,那冰冷的杀意便浓重一分!
“你……”
霍廷渊缓缓抬起手,那动作看似缓慢,却蕴含着雷霆万钧的力量,指尖仿佛凝聚了北地最凛冽的寒风!
“万死……”
“难赎……其……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