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伯湖的清晨,水雾氤氲,将无边的芦苇荡笼罩在一片朦胧之中。
露水打湿了藏匿在芦苇深处的小船篷顶,也浸湿了潜伏者的衣襟。
连续数日昼伏夜出、躲避搜捕的生活,让每个人都面带疲惫,但眼神却愈发锐利。
日军的巡逻艇像不知疲倦的鲨鱼,每日在湖面逡巡,探照灯的光柱夜里扫过芦苇荡,最近的一次,几乎能照见他们伪装的船篷。
“不能再待下去了。”石云天抹去脸上的水汽,声音低沉,“鬼子的搜捕圈在缩小,征用的民船越来越多,迟早会找到这里。”
王小虎烦躁地扯了扯湿透的衣领:“那咋办?冲出去跟鬼子拼了?”
“硬拼是下策。”石云天摇头,目光透过芦苇缝隙,落在远处若隐若现的湖岸线上,“我们需要知道敌人更具体的部署,找到他们包围圈的薄弱点,被动躲藏,只会被瓮中捉鳖。”
他沉吟片刻,做出了决定:“我出去一趟,摸摸情况。”
“不行,太危险了!”李妞立刻反对,“云天哥,你现在是鬼子重点搜捕的对象,外面到处都是你的画像!”
“正因为我是目标,有些信息,只有靠近才能看清。”石云天语气平静却坚定,“放心,我不会进城,只在湖岸周边侦查,你们留在这里,保持警戒,如果情况不对,立刻按备用方案转移。”
他知道此举冒险,但坐以待毙的风险更大。
宋春琳担忧地看着他,欲言又止。
王小虎还想说什么,被石云天用眼神制止。
马小健不在,石云天就是绝对的核心,他的决定,就是命令。
简单准备后,石云天换上一身当地渔民常见的破旧蓑衣,戴上斗笠,脸上涂抹了些泥浆,将身形掩盖得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
他选择在黄昏时分,利用逐渐暗淡的光线掩护,如同水獭般悄无声息地滑入水中,向着湖岸潜游而去。
靠岸后,他隐在一片茂密的柳林中,仔细观察。
湖岸边的气氛明显紧张,往日里撒网捕鱼的渔船不见踪影,只有几艘挂着膏药旗的巡逻艇停靠在简易码头,伪军设了卡子,对偶尔过往的行人严加盘查。
石云天耐心等待着,直到夜幕彻底降临。
他如同暗夜中的幽灵,借助地形和阴影,避开巡逻队,沿着湖岸小心移动,试图勾勒出敌人封锁线的轮廓。
然而,就在他途经一片废弃的渔家院落,准备进一步靠近一个伪军哨卡观察时,一种极其细微、却又迥异于风声水声的动静,引起了他敏锐的警觉。
那不是巡逻队整齐的皮靴声,也不是小动物穿行的窸窣声。
那是一种刻意的、极力压抑的、如同毒蛇滑过草叶的摩擦声,而且,不止一个源头。
有人跟踪!
石云天心中警铃大作。
他并未立刻回头,也没有加快速度,而是不动声色地改变了行进路线,拐进了一条更加狭窄、堆满废弃渔网和破船的小巷,身体微微前倾,耳朵捕捉着身后的每一丝声响。
那细微的脚步声果然也随之改变方向,跟了进来,而且距离在缓缓拉近。
不是普通的巡逻队。
巡逻队不会如此有耐心,更不会拥有这样高明的潜行技巧。
是特务!专业的日本特务!
石云天大脑飞速运转。
自己是如何被发现的?是上岸时不够隐蔽?还是在观察哨卡时暴露了行迹?亦或是……敌人早已在某些关键位置布下了暗哨,张网以待?
他不能将敌人引向芦苇荡里的藏身点。
心念电转间,石云天骤然加速!
不再是之前小心翼翼的潜行,而是将“六式”轻功施展到极致,身形在狭窄、昏暗的巷道里几个闪烁,如同鬼魅般冲向巷子另一端。
他这一动,身后那几条“毒蛇”也立刻放弃了伪装,脚步声变得清晰而急促,紧追不舍!甚至传来了压低声音的日语呼喝。
“果然是他!”
“别让他跑了!”
石云天头也不回,听声辨位,能感觉到追兵至少有四人,身手都不弱。
他专门挑选复杂难行的路线,利用对湖边地形的熟悉,在废弃的船坞、半塌的茅屋、交错的篱笆间穿梭,试图甩掉尾巴。
但身后的追兵显然也是老手,配合默契,如同跗骨之蛆,死死咬住,并且试图从两侧包抄。
在一处拐角,石云天猛地侧身,眼角余光瞥到一道寒光袭来。
他一个铁板桥,身体几乎与地面平行,一枚手里剑带着破空声擦着他的鼻尖飞过,“夺”的一声钉在身后的木桩上。
日本忍者?
石云天心中更沉,敌人出动的是精锐的特务小队!
他手腕一翻,机关扇滑入手中,看也不看向后一挥,“咻咻”几声,几根淬毒细针射向追兵最前的两人。
“小心暗器!”有人用日语低吼,追击的势头微微一滞。
趁此机会,石云天再次发力,冲出了这片废弃的民居区,前方是一片相对开阔的滩涂地,更远处则是黑压压的芦苇荡。
只要进入芦苇荡,他就有把握摆脱追踪。
然而,就在他即将踏入滩涂的瞬间,心中陡然升起一股极强的危机感。
他想也不想,前冲之势硬生生止住,向侧后方猛退。
“砰!”
一声沉闷的枪响划破夜空!
子弹打在他刚才即将落足的地面上,溅起一蓬泥水。
狙击手!
对方竟然还配备了远程火力,这不是普通的跟踪抓捕,这是绝杀之局。
石云天背心瞬间被冷汗浸透。
他被彻底堵在了这片开阔地带与废弃民居区之间!
前有不知隐藏何处的狙击手,后有至少四名精锐特务追击。
陷入绝境!
追踪者似乎也意识到猎物已入彀中,不再急切,脚步声从三个方向缓缓逼近,带着猫捉老鼠般的戏谑和杀意。
石云天背靠着一堵残破的土墙,缓缓吸了一口气,汉环刀悄然出鞘,冰冷的刀锋在夜色中泛着微光。
他看了一眼不远处那片代表着生机的芦苇荡,又感受着身后和两侧逼近的死亡气息。
暗中跟踪,已演变成生死围杀。
他握紧了刀柄,眼神锐利如鹰,既然避无可避,那便……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