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刚爬上青阳镇的屋檐，陆无尘正蹲在道田边，盯着那两株歪脖子黄瓜苗发呆。一整夜过去，它们藤蔓交缠，叶片微微颤动，像在低声交谈。他伸手掐了片叶子嚼了嚼，眉头一皱：“还是不够咸。”
白璃站在他身后，指尖还残留着昨夜狐火的余温，闻言轻哼一声：“你种的东西，能指望它自己加盐？”
“系统爸爸要是还在，肯定奖励个‘咸鱼调味剂’。”陆无尘嘟囔着，从怀里摸出酒葫芦摇了摇，底儿响得像风铃——空了。他叹了口气，弯腰从道田中央捏起一粒瓜子。这粒瓜子通体泛着淡淡的金纹，像是被什么古老的东西烙印过，拿在手里还微微发烫。
“就它了。”他把瓜子往白璃手心一拍，“发下去，当零嘴嗑。”
“发给谁？”白璃挑眉。
“镇上那些天天打坐走火入魔的傻子。”陆无尘站起身，拍了拍裤腿上的土，“让他们尝尝，什么叫‘躺平得道’。”
半个时辰后，青阳镇集市最热闹的十字口，多了个不起眼的小摊。
摊子是块破木板搭在两条长凳上，上面歪歪扭扭写着五个大字——“咸鱼课堂”。字是用炭条写的，风一吹就掉灰，看着像谁随手涂鸦后忘了擦。陆无尘躺在一张吱呀作响的竹躺椅上，脚翘得老高，嘴里叼着根草茎，眼皮半耷拉着，仿佛下一秒就要睡着。
白璃站在摊后，手里捧着一袋瓜子，面无表情地往每一个凑近的人手里塞一颗。有人迟疑，有人嗤笑，也有几个穿着宗门服饰的年轻修士交头接耳。
“这谁啊？陆家那个坠崖没死的废物？”
“听说他最近挺神，可这摊子……真能传道？”
“传个屁，我看是来卖瓜子的。”
陆无尘耳朵动了动，没睁眼，只懒洋洋道：“想变强？先学会躺平。”
人群哄笑。
他也不恼，慢悠悠坐起身，掌心一翻，剩余的瓜子如雨洒出。刹那间，金光乍现，细碎如星屑，笼罩住所有接住瓜子的修士。
空气静了一瞬。
紧接着，一个身穿粗布道袍的年轻人猛地跪倒在地，周身灵气如沸水翻腾，经脉轰鸣，竟在众目睽睽之下，从筑基初期一口气冲到了中期！
他浑身颤抖，额头青筋暴起，却仰天大笑：“我懂了！不是我不行，是你们太急！”
全场鸦雀无声。
“李轩？你突破了？”有人认出他，声音发颤。
李轩抹了把脸，眼神亮得吓人：“我昨晚打坐三时辰，毫无进展。可刚才……就嗑了颗瓜子，脑子里突然通了！好像有人告诉我——别动，别想，别争，先躺下！”
“荒谬！”一名灰袍老者挤出人群，冷声道，“此等邪说惑乱人心，岂能当真？分明是有人暗中助他突破！”
陆无尘打了个哈欠，翻了个身：“信不信随你，瓜子管够。”
白璃却冷笑一声，指尖轻点，一缕银焰跃出，掠过摊前那袋瓜子。火焰中，咸鱼金纹浮现，如烙印般刻入每一粒瓜子表面。
“再试一次。”她声音不大，却压住了所有喧嚣。
陆无尘瞥她一眼，忽然笑了：“行吧，最后一把。”他闭上眼，喃喃自语，“系统爸爸，这次算加班不？”
话音落，瓜子再次飞出。
金光如瀑，三人同时僵住，一人当场盘膝而坐，头顶灵气凝成小旋涡，竟直接进入顿悟之境！
围观者倒吸冷气。
“这不是巧合……”
“那光……是法则之力！”
“他真在传道！”
就在这时，摊子边缘一株不起眼的野草轻轻卷曲了叶片，像耳朵般微微竖起，叶脉中闪过一丝极淡的金纹，仿佛在默默记录每一句话。
镇中长老终于坐不住了，拄着拐杖匆匆赶来，脸色铁青：“陆无尘！你这是蛊惑人心！镇规明令，不得私设讲坛，速速收摊！”
陆无尘慢悠悠睁开眼，撑着躺椅扶手起身：“我逼谁来了？谁爱听谁听，谁不爱听滚蛋。”
“你——！”
白璃指尖一弹，那株野草突然飞起，叶片展开，竟一字不差地复述起刚才所有对话，连李轩那句“你们太急”都原样重现。
长老张了张嘴，拐杖顿在地面，说不出话。
“道在蝼蚁，在瓦砾，”陆无尘拍拍手，指了指头顶晃荡的招牌，“也在咸鱼。爱信不信，瓜子管够。”
人群沉默片刻，忽然爆发出一阵哄笑。
有人开始主动排队：“再来一颗！我昨晚打坐走火入魔，差点把丹田烧穿！”
“我也要！我练剑十年无寸进，是不是太拼命了？”
“我家娃儿五岁就开始通脉，现在连觉都睡不好，能治吗？”
白璃面无表情地继续发瓜子，动作机械得像台碾药机。陆无尘则重新躺回椅子，嘴里叼着草茎，望着天边飘过的云。
云层缓缓流动，像在翻书页。
一名孩童捡起掉落的瓜子，塞进嘴里，嚼了两下，嘀咕：“躺着就能变强？那我娘天天躺，咋还打不过我爹？”
没人听见。
也没人注意到，那株“偷听草”的叶片边缘，已悄然长出细密的纹路，形如符文，随风轻颤。
李轩站在人群最前，手心还攥着那颗瓜子壳，忽然抬头，看向陆无尘：“前辈，若人人都躺，那谁来守护宗门？谁来对抗魔道？”
陆无尘眯着眼，懒洋洋道：“谁说躺平就不能打架？我躺了三年，追我的狗都累死了。”
众人一愣，随即哄堂大笑。
笑声未落，陆无尘忽然抬手，指向镇外方向。
“来了个熟人。”
白璃眼神一凝。
远处尘土扬起，一队修士正疾步而来，领头那人身穿丹盟长老服饰，脸色阴沉，目光如刀。
“赵无极？”有人认出他。
赵无极走到摊前，盯着陆无尘半晌，忽然从袖中掏出一枚玉瓶，重重放在桌上。
“洗脉丹，三十六颗。”他声音低沉，“我带来了。”
陆无尘眼皮都没抬：“我又不炼丹。”
“不是给你。”赵无极咬牙，“是给……那些愿意试的人。”
他顿了顿，声音低了几分：“我试了你那瓜子，经脉松了。原来这些年，不是我不够努力，是太努力了。”
陆无尘终于睁开眼，看了他一眼，忽然笑了。
“行啊。”他从躺椅下摸出个破陶罐，往里一倒，瓜子哗啦作响，“下次多带点瓜子来换。”
赵无极一愣，随即苦笑：“你真是……不可理喻。”
“不可理喻？”陆无尘靠回椅子，翘起脚，“我这叫大道至简。”
人群再次骚动起来，瓜子一颗接一颗发出去，金光时隐时现，有人顿悟，有人入定，有人抱着头大喊“原来我错了十年”。
白璃站在摊后，银发在风中轻扬，忽然低声问：“这样……真的对吗？”
陆无尘望着天，嘴里嚼着草茎，含糊道：“对不对不重要，反正他们开心。”
就在这时，那株“偷听草”的叶片忽然轻轻一抖，一片细小的叶屑飘落，沾在陆无尘的鞋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