饺子的热气漫过窗棂时,女儿突然指着窗外喊:“妈妈快看,周爷爷的星星在跳舞!”烟花在夜空炸开,金粉般的光落在槐树上,给枝丫镀了层亮边,像老周贴在收音机上的星星贴纸活了过来。
王大爷端着盘凉拌菜进门,鼻尖沾着点面粉:“刚包完饺子,就听见你们这儿热闹。”他往桌上摆菜时,忽然指着饺子笑:“这元宝饺的褶子,跟老周包的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林晚秋往他碗里夹了个饺子:“您尝尝,放了他教的秘方——半勺槐花蜜。”
年初二回娘家时,女儿把槐花项链摘下来,小心翼翼地放在收音机旁。“让周爷爷替我们守家,”她对着机身轻声说,“我们会带槐花糕回来的。”路上,母亲看着女儿空荡荡的脖子问起项链,林晚秋说起老周的故事,母亲突然抹起眼泪:“这样的念想,比金银还金贵。”
开春后,槐树上的鸟巢又住进了新的小鸟。女儿把去年的红绳找出来,系在鸟巢旁的枝丫上:“周爷爷说红绳能指路,让小鸟记得回家的路。”王大爷蹲在树下看鸟时,忽然指着鸟蛋喊:“你看这蛋上的斑点,像不像星星贴纸?”阳光透过树叶落在蛋上,果然映出细碎的光斑,像谁悄悄撒了把金粉。
女儿生日那天,收到个特别的包裹。老周的孙子寄来罐槐花酱,瓶身上贴着张画:两个孩子坐在槐树下分糖吃,旁边的收音机正冒着音符。“弟弟说这是他画的生日蛋糕,”女儿舀了勺酱抹在馒头上,“比商店买的甜,因为里面有周爷爷的秘方。”林晚秋尝了口,甜味在舌尖漫开时,忽然想起老周说“好东西都是熬出来的”。
社区举办“老物件展览”,林晚秋把那箱宝贝都搬了去。毛衣、收音机、铜丝小火车、还有那本夹满槐花的日记本,前围了好多人。有个年轻人指着收音机说:“我爷爷也有台这样的,总说里面住着他过世的战友。”林晚秋忽然明白,原来每个人心里都有台“收音机”,藏着舍不得忘的声音。
秋分那天,女儿在槐树下埋了个时间胶囊,里面放着片新采的槐花、半块星星糖,还有张全家福。“等我考上大学就挖出来,”她往土里埋胶囊时说,“让周爷爷看看,我们的日子像槐花酱一样,越来越甜。”王大爷帮着踩实泥土:“老周在底下肯定偷着乐,说咱囡囡长大了。”
又到了槐花盛开的季节,巷口的老槐树和新苗都缀满了白花。女儿带着同学来摘槐花,教他们辨认哪朵能做酱,哪朵能泡茶。“这是周爷爷教我的,”她举着槐花笑,“他说槐花不是花,是会飞的甜。”风吹过花海,落了满身花瓣,像谁在身后轻轻说“对喽,就是这样”。
林晚秋站在槐树下,看着孩子们的笑脸,忽然觉得老周从未离开。他在收音机的评剧里,在槐花酱的甜香里,在红绳系着的鸟巢里,在岁岁年年的牵挂里。就像这年年盛开的槐花,只要心里有根,就能在时光里,开出一茬又一茬的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