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拉迪斯旁若无人地检查着女儿,那专注的神情,仿佛周围不是刀剑相向的战场,而是自家后院野餐时发现女儿裙角沾了片树叶。
“爸爸,我没事,真的!”露维娅被他转来转去弄得有些好笑,心里却暖洋洋的,“多亏了巴尔,我们才能从地底逃出来......虽然方式有点......嗯,壮观。”
“巴尔?”杰拉迪斯锐利的目光瞬间如同两把冰锥,钉在了被晾在一旁、正努力提升存在感的人类法师身上。
发现这位逼格一看就高到不行的精灵正在打量自己,早就想在对方眼里留个好印象的巴尔顿时挤满笑脸,扯了扯衣领,温和地笑道:“叔叔您好,我是巴尔·卡......”
杰拉迪斯只是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语气严肃地告诫女儿:“贼眉鼠眼的,你怎么交这样的朋友?”
巴尔:“......”
“这话倒是不假。”露维娅怪笑一声,“不过我就喜欢这种,是理想型。”
“胡闹!”杰拉迪斯立刻瞪了巴尔一眼。
巴尔:“......”(你教训女儿归教训,瞪我干嘛?)
就在这时,被彻底无视的叶芙妮主母终于忍无可忍,她的怒火甚至暂时压过了对阳光的不适和对亡灵大军的恐惧。蛛后的神谕在她脑中尖啸,城市被毁、权威受辱的恨意燃烧着她的理智。
“够了!”她尖啸道,权杖顶端爆发出浓郁的黑暗能量,直指杰拉迪斯和巴尔,“不管你们是谁!胆敢亵渎蛛后的城市,都要付出代价!班瑞家的战士们,为了罗丝!杀了他们!”
一部分忠于班瑞的卓尔,在信仰和主母的威压下,鼓起勇气,再次举起武器。
杰拉迪斯甚至连头都没回。
他只是随意地挥了挥手,像是驱赶一只烦人的苍蝇。
下一秒,冲在最前面的几十名班瑞武士脚下,地面突然裂开,数十只苍白、缠绕着黑色死气的骨手猛地伸出,牢牢抓住了他们的脚踝!紧接着,更多骷髅手臂破土而出,如同生长的死亡森林,将那些卓尔死死固定在原地,动弹不得。
“啧,”杰拉迪斯这才慢悠悠地转过头,那双漂亮的精灵眼睛里满是不耐烦,“没看见我正在和女儿说话吗?一点眼力见都没有。”
他对着那个领头的骷髅骑士——被称为“骨头叔叔”的八魔将之一——吩咐道:“阿坎,让这些小蜘蛛安静点,太吵了。顺便,把那个嗓门最大的黑皮老太太的权杖给我下了,那玩意儿晃得我眼睛疼。”
“谨遵大帝谕旨。”骷髅骑士下颌骨咔哒一声,空洞的眼眶转向叶芙妮主母。
叶芙妮主母又惊又怒,她试图凝聚更强的神术,却发现自己周围的空间仿佛被无形的死亡力场禁锢,连抬起权杖都变得异常艰难。
骷髅骑士“老骨”策动骷髅马,不紧不慢地走向叶芙妮。沿途的卓尔战士试图阻拦,却被其他涌上的骷髅轻易挡住。它来到叶芙妮面前,伸出白骨手掌,轻轻一捏——叶芙妮主母那象征着无上权力的宝石权杖,竟如同脆弱的玻璃般,“咔嚓”一声,碎成了几截!
“不——!”叶芙妮发出绝望的嘶吼。
玛烈丝主母看得瞳孔骤缩,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将所有敌意深深掩藏起来。她算是看明白了,这个地表雄性精灵是个根本不讲道理、实力还强得离谱的老怪物!跟他硬碰硬,下场绝对比叶芙妮还惨。
“做的不错。”
杰拉迪斯夸赞了一句,随后回过头准备继续和女儿“叙旧”时——
“是谁——?!竟敢毁了我的实验室!!!”
一声饱含滔天怒意、仿佛来自深渊本身的咆哮,从魔索布莱城最为繁华的纳邦德莱街区深处炸响。那声音中蕴含的魔力威压,让在场的所有生灵(包括骷髅)都为之一窒,连阳光似乎都黯淡了一瞬。
紧接着,一道笼罩在浓郁阴影与奥术光辉中的高大身影,如同撕裂空间般骤然出现在半空中。他身穿古朴而强大的法师袍,手持一柄缠绕着紫色闪电与黑暗能量的法杖,苍老的卓尔面容因极致的愤怒而扭曲,周身散发出的能量波动远超叶芙妮,甚至隐隐压过了在场的两位主母!
正是魔索布莱城真正的底蕴、辈分极高、常年醉心于巫术研究而鲜少露面的首席大法师——贡夫·班瑞!
他原本在实验室里进行一项关键性的灵魂剥离实验,【扎瑞尔大转移】的恐怖力量直接撕碎了他的防护法阵,将他积累了数百年的珍贵仪器、材料、半成品和实验笔记变成了满地的破烂!这比杀了他还难受!
“......贡夫!为了班瑞家族,帮我!”看到这位魔索布莱城实际上的最强者出现,叶芙妮大喜过望,疯狂向他招着手。
贡夫看了叶芙妮一眼,却理都没理她。他的眼睛因暴怒而布满血丝,他悬浮在空中,法杖直指下方,毁灭性的能量在杖尖汇聚,目标显然是那个看起来就很可疑的人类——他感知到,这该死的人类好像刚刚施展或者至少参与过巨型转移术的施法!
“不管你是谁!都要为毁掉我毕生心血付出......”
“贡夫,稍安勿躁。”
一个声音平静地响起,贡夫的怒吼却因之戛然而止。
他的目光穿透了愤怒的火焰,略微向左偏移,落在了那个金发精灵的脸上。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贡夫脸上的狂怒如同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极致的惊愕、难以置信,以及......一丝深埋在古老记忆深处的、几乎被他遗忘的恐惧。他周身的恐怖能量波动如同被戳破的气球般迅速消散,握着法杖的手甚至微微颤抖起来。
“老......老师?”贡夫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一种活见鬼般的茫然,他甚至下意识地揉了揉眼睛,怀疑自己是不是因为实验室爆炸产生了幻觉,“杰拉迪斯老师......是您?”
这一声“老师”,如同在滚烫的油锅里泼进了一瓢冰水,让整个战场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叶芙妮主母忘记了断杖之辱,玛烈丝主母忘记了明哲保身,所有的卓尔,包括沃尔恩和凯尔,都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们城市传说中的最强者,那位连主母都要敬畏三分的贡夫大师,竟然对着那个精灵,用一种近乎惶恐的语气,口称“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