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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鹰涧峡。**
赵国西陲,天险自成。峭壁如削,深谷幽邃,端的是易守难攻的绝地。林婉儿高踞崖顶,风拂衣袂,锐利的目光如同鹰隼,一遍遍扫视着下方蜿蜒如蛇的谷道。谷口处,一阵清脆又略显怪诞的“叮叮当当”声不断传来——是范行那小子,又在鼓捣他那堆旁人看不懂的奇技淫巧了。林婉儿唇角微不可察地向上弯了弯,算了,由他去吧。这小子虽然看着不着调,鼓捣出的东西关键时刻总能派上大用场,就是……那动静实在有点让人难绷。
峡谷中段,星若正伏在一块块裸露的巨岩上。她的指尖流淌着微光,全神贯注地在坚硬的石面上刻下一道道繁复的符文。随着最后一笔落下,微弱的流光在符文线条间悄然流转,随即隐没,如同蛰伏的毒蛇,静待着猎物——赵穆那条老狗——踏入这致命的陷阱。
我垂手而立,指间长剑嗡鸣。剑身上,名为“灰烬”的火焰并非炽烈燃烧,而是慵懒地跳跃着,仿佛一个打着哈欠、百无聊赖的灵魂。
那火焰倏地升腾,扭曲、凝聚,化作一行跳脱的文字:
> **(*哎呀呀,这副战前准备的架势,热火朝天啊!那老鬼和他那帮走狗啥时候来?老子的大剑已经饥渴难耐,要狠狠“爱”死他们了!*)**
“唉,怎么这就急了,灰烬?”我指尖轻弹冰凉剑脊,发出一声清越的脆响。
火焰仿佛被激怒,猛地窜高数寸,文字暴躁地扭曲变形:
> **(*能不他娘的急吗?!这可是第667号世界线的宏大开盘!打赢了,旅程继续;打输了?哼,老子转头就开第668号世界线,给下一个“你”讲更绝的地狱笑话!*)**
火焰的躁动忽然凝滞了一瞬,颜色变得深沉,文字透出一股遥远得近乎自嘲的意味:
> **(*不过……告诉你件好玩的事吧。想当年,第一回旅程那会儿,老子屁都不懂。懵懵懂懂,一路莽过去,居然真他娘的摸到了时间和历史的裤腰带……*)**
我挑眉,剑身微转:“呦呵!老鬼,看来你成功过啊?”
灰烬的火焰骤然剧烈明灭,像是在无声地狂笑,又像是在痛苦地抽搐:
> **(*成功?拉倒吧您内!严格说那叫成功?我他妈啐你一脸火星子!那是厕所里点灯——找屎(死)还差不多!摸到终点站?呵,那站牌后头写的不是“圆满”,是“更倒霉、更没辙的死循环升级版”!)**
火焰的形态变得抽象而宏大,仿佛在勾勒宇宙的轮廓:
> **(*咱这对儿时间和记忆的牌面——没错,就是我(前666次扑街选手)和你(这轮回新鲜肉),说白了就是宇宙这台老破车的发条齿轮,听着玄乎?但真就这么回事儿,宇宙离了别人照转,离了咱这对拧发条的,它还真他娘的转不动!)**
火焰猛地收缩,凝聚成一个充满讽刺意味的小丑面具图案,随即文字带着被愚弄的愤怒继续:
> **(*存在,那宇宙级的乐子人,闲得蛋疼!把咱扔进来不光是给宇宙上发条保运转,主要是蹲那儿看咱这跨文明量子肥皂剧解闷儿呢!)**
火焰化作一个巨大的、不断循环的莫比乌斯环:
> **(*管你重复多少回,结局就一个套路——无名再度踏上轮回!)**
> **(*所以圣心才说,老子就是那推石头的西西弗斯,一遍又一遍,永劫轮回!石头推到山顶?别做梦了!**)**
火焰骤然狂暴,窜起一人多高,凝聚成几个巨大、燃烧着狂怒与短暂胜利光芒的字:
> **(*——第666次!那次老子真他娘的推上去了!*)**
火焰瞬间变幻,化作一个清晰、巨大、充满极致蔑视与叛逆的火焰**中指**图形,直指苍穹!随即文字带着一种近乎崩裂的、玉石俱焚的决绝:
> **(*老子不干了!去他妈的轮回!去tmd宇宙的宇宙发条!老子不转了!你能把老子怎么样?!大伙一起玩完!老子对着那狗屁“乐子神”比了个中指!然后?然后就这样……*)**
火焰骤然一缩,颜色变得冰冷、死寂的灰白,文字微弱如将熄的余烬,带着一丝尘埃落定的平静:
> **(……死在祂的笑声里了。嗯,那次死得确实够爷们儿,虽然这破事儿老子早八百年就跟你讲过了……至于中间那664次?呵……)**
火焰恢复了最初那种暗红的跳动,文字里却充满了深入骨髓的麻木与疲惫:
> **(每一次……都死得透透的,死得不能再死。花样翻新,包你满意。鬼知道这操蛋的石头,他妈的在哪个鬼地方、什么时候,就会轰隆一声……又滚回山脚下去!真是……他妈的……)**
火焰最后几个字闪烁不定,带着一种耗尽所有力气的不甘,最终缓缓低落下去,只在剑身上留下幽暗的、如同叹息般摇曳的微光。那微光轻轻晃动,仿佛在无声地注解着:
> **——瞧,这就是地狱笑话大全,第667卷,热乎的。**
我感受着剑柄传来的微温,心中五味杂陈。前666世的我啊……过得真tm惨。可话说回来……为什么**这一次**,“存在”对我这么好?……算了。这些宇宙级的命题,和眼前这鹰涧峡的峭壁岩石比起来,显得太过遥远。当务之急,是任务。心神微动,林婉儿的信息传了过来。
> **(闷葫芦,钢板来报。傻机关就绪,小星星符文点亮。老狗动向?速回。)**
看着那四个别致的称呼,特别是“**小星星**”三个字,还有她自嘲的“钢板”。我嘴角忍不住抽了抽。婉儿……确实变了很多。
**就在这时,一道清亮中带着难以置信和一丝娇嗔的声音,如同玉珠落盘般,通过传讯直接在我和林婉儿的意识里响起——是刚刚完成最后一道符文的阮星若:**
> **“——婉儿姐姐!!”** 那声音里属于少司命的空灵与威严荡然无存,只剩下满满的少女惊诧,**“你、你学坏了!怎么可以给别人取外号!还是这么……这么可爱的外号!”** 她似乎有点不好意思,但又忍不住好奇和一点点被“冒犯”的可爱抗议。
> **紧接着,那娇蛮的矛头瞬间转向了我,带着一丝妻子特有的“兴师问罪”:** **“木头!**(她用这个只有她才会叫的、带着亲昵嗔怪的称呼指代我)**是不是你?!是不是你教坏婉儿姐姐了?她以前那么严肃的一个人!”**
林婉儿清冷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直接回应了星若:
> **(呵,小星星,这外号不挺衬你刻下的那些闪闪发光的符文么?)**
星若那边似乎噎了一下,随即传来一声小小的、带着羞恼的“哼!”,但很快,她的声音又软了下来,带着真切的感慨:
> **(不过……婉儿姐姐你现在这个样子……会开玩笑,会叫外号……确实比以前那个冷冰冰的‘人形天机仪’好多了,感觉……更有人情味了。)**
听着意识里她们俩的对话,尤其是星若那从神坛跌落人间、鲜活灵动的反应,我握着灰烬剑柄的手指微微放松。那位端庄高贵的少司命,也只有在最亲近的人面前,才会露出这副娇憨可爱的真性情。至于她怀疑是我“带坏”了婉儿……嗯,这个“锅”,背得倒也不冤?不过带坏了她的可不只是我。唉,我那个混蛋老姐…
**范行那标志性的、带着的欢快声音也插了进来:**
> **“收到娘子!傻机关范行,随时准备就绪!保证让老狗和他的狗腿子们爽翻天!”**
谷口的“叮叮当当”声似乎更欢快了些。
也罢。在这无尽轮回的地狱笑话里,这点滴的人间烟火气——神官大人娇蛮的质问,“木头”的称呼,钢板与傻瓜的互动,以及“闷葫芦”的无奈——或许才是最珍贵的东西,也是支撑着这第667次旅程,继续走下去的理由。
与此同时另外一边
纳兰:准备好了吗?阿扎?准备去迎接腥风血雨了吗?
公子章:当然我亲爱的阿妹,让我们为赵国,为我们的伙伴在这腐朽黑暗的朝堂上撕开那属于未来的一线天!
赵国都城,龙德殿。
蟠龙金柱撑起恢弘穹顶,沉水龙涎香与陈腐的权力气息在殿内交织。阳光透过彩绘琉璃高窗,在地面投下斑斓却冰冷的光影,像凝固的旧痕。
王座之上,老灵王赵雍枯坐如石。曾经叱咤风云的雄主,如今瘦骨支离,深陷的眼窝中,那双曾令万马臣服的锐目已蒙上层浑浊灰翳。他竭力挺直腰背,玄黑龙袍却空荡得如同裹着一具行将就木的枯骨,袖口露出的手腕细得惊人。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风箱般的嘶响,每一寸动作都耗着残力——威严犹存,却已是风中残烛,强弩之末。
王座下,阵营泾渭分明。
左侧,一众守旧老臣。锦袍华服绣满繁复纹饰,紫绶金章在光下泛着冷光,却掩不住从骨头里透出来的衰朽。他们眼神浑浊,眼袋松弛,看向踏入殿中的纳兰巴特尔与公子章时,目光像打量闯入瓷器店的蛮牛,带着居高临下的轻蔑与不屑。有人捻着胡须冷笑,有人以袖掩口嗤笑,华服裹着的,是只知争权、抗拒变革的僵化灵魂,是赵国旧机器上最顽固的锈齿轮。
右侧,少壮派身姿挺拔如松。戎装与简服利落爽利,眼神锐利如鹰隼,燃着对未来的热望。当纳兰巴特尔与公子章并肩而入,他们的目光瞬间亮了!看那狼庭公主,劲装融合着草原图腾与赵国风格,野性与力量感毫不掩饰,像凛冽北风扫过殿内沉闷;看那公子章,储君蟒袍加身,气度沉凝,恭谨行礼下藏着磐石意志。这对新人在他们眼中,是刺破暮霭的利剑,是引赵国重兴的火炬。他们袖中紧握的拳头,藏着按捺不住的激动与支持。
纳兰巴特尔步履沉稳如巡视领地的母狼,面对守旧派的恶意目光,她微微扬颌,寒潭般的眼眸里冷光坚定,似在宣告:旧时代该落幕了。
公子章向父行礼,目光平静扫过守旧老臣的浑浊眼睛,最终落在少壮派热切的面孔上,微不可察点头。无声的交流里,是不必言说的决心。他将眼睛望向西方…
殿内空气凝成铅块。守旧派的腐朽傲慢与少壮派的激昂热望,如冰与火在王权天平两端碰撞。一场决定赵国命运的风暴,已在这金碧辉煌的殿堂里,悄然酝酿。
朝堂上虚界即将打开,对撞即将开始。
而在远方的险地,机关,星轨,精算,以及无声的沉默正在改造整座峡谷。
大幕渐起,好戏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