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寡妇和这个年代的绝大多数女子都不一样,她历来便是个很能豁得出去的泼辣性子,而且她也不在乎自己的名声如何,只想能够好好养大孩子。
柳二田等意图占她便宜的男人,不仅没人能够真的登堂入室,而且还个个都贴了不少钱物给她。
从这一点看,这位倒也是个厉害人物了。
王嫂和柳二田,一个怕儿子出事,一个怕私情败露,且两人很可能都需要钱财周转,确实有很大可能会被人胁迫。
“属下等还查了驿站其他的厨娘、帮工和驿卒,”老钱补充道:“迄今为止并没有查到可疑之处。”
而且除了那个铁憨憨,昨日也没有其他人进过他们这两间小院,暂时都可以排除嫌疑。
江远略一点头片刻,“继续查。重点查王嫂和柳二田最近接触过什么人,是谁拿这些把柄要挟他们,背后主使到底是谁。切记不可打草惊蛇。”
“属下明白。”老钱躬身领命,“那王嫂和柳二田,属下已经让人暗中盯着了,他们一旦有异动,属下等立刻就能知晓。”
江远颔首,“那你们就先回去休息吧。”
他今天要去卫所上任,得吃完饭早些出发。
打发走老钱等人,谢莞娘叮嘱江远,“你在中途和卫所也需时时留意,对方既然敢在驿站动手,说不定在大街上、卫所里也会发疯。”
江远目光微动,对着谢莞娘微微颔首,“你放心,我会时刻留意的,你们在驿站也要好好保护自己。”
以他的身份,卫所会提供府邸,是以谢莞娘并不需要出去联络牙人,或租或买一栋宅子,供他们一家落脚。
两人一起吃过饭,江远起身,带着他的亲兵离开驿站,往定海卫卫所而去,谢莞娘则是老老实实待在院子里,和海棠等人一起带孩子。
得了吩咐的老钱等护卫,分出一批守着谢莞娘他们,剩下的一小撮人则是暗中盯着王嫂和柳二田的一举一动。
王嫂除了做饭,便是心神不安的偷偷抹泪,偶尔还会往驿站后门的方向张望,像是在等什么人。
柳二田则显得有些坐立不安,干活时频频走神,傍晚时分,更是悄悄往后门外面去了一趟,与一个穿着灰布短褂的汉子说了几句话,然后才匆匆回来。
暗中盯着的老钱等人立刻分出两人,悄悄跟上那穿灰布短褂的汉子。
两人一路尾随至一条僻静巷子,那汉子在左右张望之后,迅速闪身进了一间不起眼的小院子。
不多时,便有另一人和他一前一后,相继走了出来。
那穿灰布短褂的汉子脚步匆匆,很快走的不见人影,那晚了一点出来的中年男人,则是通身都穿的上好绸缎,而且还头戴金冠,腰悬玉佩,走路摇摇晃晃,神色间更是不掩傲色与嚣张。
负责盯着他的那名护卫,并没有被对方这富贵闲人一样的打扮和神态迷惑,在对方举手投足间,他很快判断出,对方毫无疑问是个练家子。
谨慎起见,那名护卫没敢跟得太紧,但因为他足够经验丰富,他在不久之后,还是很顺利的打听出了那人身份。
他告诉老钱,“那人名叫周豪,是定海卫千户周同春麾下家将。听说当年周同春在海上遇险,别人因为搜救困难、希望渺茫,直接默认他死亡,只有周豪不死心,拼了命找到他、救回他,让他不至于死在海上。也是因此,周豪虽是奴籍出身,在周家却一直地位特殊。就连周同春不受宠的庶出子女,见了他都要恭恭敬敬行礼问安,叫一声‘豪叔’,根本不敢有半分怠慢。”
老钱越听越感觉不对味儿,他眯起眼睛,“此人品性如何?”
“品性极差。”护卫沉声回答,“这周豪在定海县可是很有名的。他仗着救了主子顺利脱籍,然后还在小主子面前以长辈自居的这件事,还有他仗着周同春的信任与纵容,在城里坏事做尽的这件事,可以说是整个定海县都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人们对他的评价除了嚣张跋扈,眼高于顶,寻常官吏根本不会放在眼里,还有他贪财好色,脏事烂事样样都沾。
他喜欢流连花街柳巷,也喜欢到赌坊消遣,平时吃喝住行更是分外讲究,因为开销极大,没办法靠着正经来路填补亏空,他于是便将手伸到了不该伸去的地方。
为了敛财,他什么事儿都敢干,也什么活儿都敢接。
那幕后之人也正是看中了这一点,才会选了他做这个直接出面与王嫂和柳二田交涉的人。
当然,目前老钱他们还没有调查出这一点,他们还以为所谓的脏事烂事,顶多就是嫖赌俱全、损公肥私或者收受贿赂这些,却不知这世上有些人的存在,天生就是为了突破其他人的认知下限。
老钱略一思忖,“看来这周豪,多半就是负责联络王嫂和柳二田的人。咱们先别急着动手,再盯几日,看看他还会和谁接触。”
护卫应了声是,回去休息。
接下来的两天时间,老钱等人便如他所言,继续暗中盯梢。
很快,他们就亲眼见识了周豪到底是个多么离谱的人。
同时他们也彻底确认了,确实是周豪一直在安排下属,借着各种名义与柳二田和王嫂互通消息。
或许是因为一直没能收到谢莞娘一行人生病的消息,他们总算意识到,不仅柳二田失败了,王嫂也一样没能成功让谢莞娘等人中招。
再加上江远又在以极快的速度接手军务,他们等不得,便迫不及待地再次行动起来。
第三日傍晚时,周豪的那名下属再次来到驿站后门,给柳二田递了一个油纸包。
两人简短交谈几句,那人转身要走,躲在暗处的老钱却是立刻一挥手,让跟来的几名护卫将他和柳二田一起团团围住。
那人很快认出来人,虽不知他们具体哪个是哪个,但却知道他们都是江远和谢莞娘带来的护卫。
意识到事情败露,那人下意识地撒腿便跑,奈何他才跑了没两步,后脖领子就已经被人一把薅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