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西西叹了一口气,望向阎红芝和赵玉凤时眼眶仍泛着红,声音带着哭腔。
“只是我这身子经不起打击,我现在心脏还扑通扑通跳,脑袋里跟有针在刺似的,就连肚子也很不舒服……
城里的医生之前叮嘱过我,我怀的是双胎,比怀单胎的孕妇更加需要注意身体的情况,不但要每天注重营养的摄入,还要保持心情开朗。
可这段时间以来我因为她们的造谣污蔑,心情一直就郁郁寡欢,所以我过两天还得去城里检查身体,这万一要是有什么问题的话可咋办呢?
还有这来回的交通费用和医院检查费用,以及我这段时间以来的精神损失费,都应该由她们赔偿给我。
另外,之前阎红芝一家人还从我家抢走了很多值钱的吃食和用品,上个月抢走了我家的三斤玉米面,还有半袋白面,用报纸包着,报纸上印着‘抓革命促生产’的标语。”
叶西西在原主的记忆里掰着手指头一样一样数。
“还有两斤红糖、两斤水果糖、一只老母鸡、十斤全国粮票、一个军用饭盒、两个军用水壶……这些全部都要还回来。”
“哦,对了,还抢了五次猪肉,加起来差不多有8斤了。”
“这老娘们也太不要脸了吧?拿了狗蛋家那么多钱,还抢了人家那么多东西!”
“这是赤裸裸的抢劫!”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对阎红芝和赵玉凤投以唾弃的目光。
两人只觉得无地自容,在人群里搜寻看有没有人来帮自己解围,没想到还真让阎红芝看到几个熟悉的身影——
薛跃进和薛红旗两父子都在呢!
她投以求救的眼神,却没想到那父子两人假装看不到她们似的,在众还没有注意到之前就偷偷闪身溜走。
阎红芝:“……”
赵玉凤:“……”
大队长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还不把东西都拿出来!真等着革委会的人来抄家?”
阎红芝哆嗦了一下,“可是,那天狗蛋为了给他媳妇出气,从我家拿了我留给孙子的半袋水果糖……”
叶西西打断她:“那半袋水果糖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也是你从我家抢走的,抢走的时候明明是一大袋!是我婆母在镇上供销社买给我解馋的!”
大队长实在忍不住了,对着阎红芝怒吼:“阎红芝,你少说两句行不行!”
这下子连同志都不叫,直接连名带姓喊了。
阎玉梅见自己男人发怒,急忙抓着他,“孩子他爹,你先别气,我姐知错了,”她朝着阎红芝使眼色,“姐,你赶紧把东西还给人家呀!”
“知道了。”阎红芝心里十分不情愿,但不敢不从。
见阎红芝同意归还东西,孙大队长这才满意地点点头,转头对叶西西说:“叶西西同志,除了归还东西,我再做主,让阎红芝和赵玉凤同志每人赔偿你20元钱,两人一共40元,你觉得如何?”
40元,比城里工厂的工人一个月的工资还高了。
虽然和叶西西空间里的钱和金条比起来,40元实在不值一提,但能从阎红芝婆媳手上能拿回一点是一点。
叶西西暗自思忖着,得找个机会将薛家人从宋砚洲和宋振国手上拿的那些钱拿回来。
薛家这些没良心的,根本就没资格拿那些钱!
“什么?还要赔钱!不可能!老娘绝对不可能给这个贱人浪货一分钱!”
一提到钱,阎红芝就跟被割了肉一样,浑身气得直哆嗦,叉腰的手背上青筋蹦得老高。
看向叶西西的眼神跟淬了毒似的,这烂了心肝的贱蹄子,居然敢讹到老娘头上来!
孙建设冷笑一声,“阎红芝同志,既然你连我的话都听不进去,那行吧,就直接让叶西西同志去公社革委会告吧,这事我管不了。”
叶西西适时贴心地“安慰”一句:“大队长,我知道您为了希望大队是鞠躬尽瘁,我本来也想看在您和大家伙的面子上将这件事情大事化小,就在咱们生产队里解决就算了。”
她叹了一口气,有些惋惜地摊摊手,“可是有人不这么想啊,既然这样,那我没办法了,只能找公社革委会帮我和孩子做主了。
只不过,若是因为这件事情影响了我们大队年底的评优,大家可不要怪我,毕竟我也是被阎红芝她们逼的,这件事情如果不解决,我以后还不知道得背着这一身的脏水怎么活下去呢。”
说着说着又擦起眼泪。
孙建设甩开阎玉梅扯住自己衣角的手,语气冰冷,“我们希望大队如果因为这件事年底评不了优,这个责任我不背,社员们如果有意见,只能找惹事的人负责了。”
这年头,生产队如果年底无法评优,将直接冲击每个社员的生存根基与政治生命,是件很严重的事情。
这关系到生产队里每个人切身的利益。
当下社员们便不干了,人群里爆发了激烈的动静。
“要真评不上优,咱队里工分怕要从八分跌到五分!去年分了三百斤玉米,今年怕是分不到两百斤。”
“评不上优,咱队的娃连‘五七学校’都进不去!”
“要是队里评不上优,咱连猪崽都抓不到,全便宜了先进队!”
“听说公社把拖拉机优先分给先进队,咱连牛都借不到!”
叶西西直戳知青们最关心的软肋:“我听公社干事说,未达标队的知青不能推荐上大学!”
谢雨棠愤怒道:“就因为有人搞破坏,咱们扎根农村的表现都要打问号——这不是连累革命接班人吗?”
议论声越来越杂,有人算着工分缩水的账,有人骂着薛家人缺德,还有人小声合计着明年开春怎么去先进队借种子。
如果说刚开始大家看热闹只是想八卦一下,为无聊的农村生活添点乐趣,对于宋家和薛家的热闹,大家其实也根本不在意谁受了委屈,谁又损失了什么。
但是当事情的走向从他人的八卦,转变成对自身利益的损害,抽象的“影响”一下子变成了看得见摸得着的生活危机。
所有人对阎红芝和赵玉凤以及薛家人的不满在这一刻爆发了。
夕阳绚烂的霞光落在阎红芝和赵玉凤的身上,却无法将她们冰冷的身躯温暖。
阎红芝的影子被钉在土路上,像张被揉皱的旧报纸,她攥着烟袋的手指节发白,后颈的碎发被冷汗黏成绺。
听见王婶子算工分账时,她眼皮猛地一跳,浑浊的眼珠在眼眶里来回打转,像被追打的老鼠找不到洞口。
赵玉凤脖子快缩到衣领里面去,一张脸苍白如纸。
“都别吵了!”孙大队长突然吼了一嗓子,“阎红芝、赵玉凤,我就问一句,这40元钱,你们是赔还是不赔?”
阎红芝和赵玉凤此刻腿都打摆子了,抹了把额头的汗,阎红芝咬着牙点头:“赔,我们赔!”
再不松口赔钱,社员们能把自己一人脚踩死了。
“好,拿走的东西还回来,已经吃了或者用了的照价赔偿现金和票据,还有赔偿金20元,”孙大队长看向叶西西,询问,“叶西西同志,你还有其他要求吗?”
“我还有最后一个要求。”
孙大队长的眼皮不受控制的跳了一下,“什么要求?”
“俗话说‘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为了以后不再有这类事情发生,我希望阎红芝和赵玉凤同志能够在社员大会上当着全村人的面,公开作检讨并向我道歉!
至于其他的,虽然我们不将事情上升到公社革委会的高度,但该如何处理造谣陷害者,可都是有章程的。
我相信大队长会给我们一个公平公正的处理结果。”
叶西西的意思,在场的人都听明白了。
这意思是,除了检讨和道歉,还必须对这两人进行处罚,并且得参考公社革委会之前对造谣陷害者的处理结果。
革委会对这类破坏革命群众团结的事情,绝对是严惩不贷的。
宋砚洲和宋振国对视一眼,宋砚洲从自己父亲的眼神中看到了他对叶西西的赞赏,就连他看向小女人的眼神里也不自觉带上了骄傲。
瞧,这是他媳妇儿呢。
不愧是大城市养出来的姑娘,说话做事,这气度,这架势,进退有序,有理有据,刚柔并济。
这一张小嘴简直让人毫无招架之力。
孙大队长完全是被她牵着鼻子走还不自知。
周淑兰和宋晓芸更不用提了,她们两个早就对叶西西的口才佩服得五体投地。
宋晓芸暗暗想如果自己遇到嫂子这样的事情,被人泼了脏水,估计只有钻在被子里哭的份。
“那行,”孙队长开始下结论了,“那就按规矩办——阎红芝和赵玉凤同志两人的行为已经严重违反了无产阶级的道德和纪律,破坏了知青队伍的团结和稳定,是在给革命事业添乱。
队里决定明天中午举行社员大会,要求她们在会上深刻反思自己的错误,并向叶西西道歉。
另外,你们两人这个月的工分扣一半。
阎红芝同志,明晚开始你去看守夜田,连续一个星期;赵玉凤同志,跟着妇女队给五保户家洗被褥,也是连着七天。”
这话像块火炭砸进人堆里。
“活该,谁让她总盯着别人家媳妇儿的肚子瞎编排。”
阎红芝手里的扁担“当啷”掉在地上,“大队长!我家宝贵才满三岁,夜里离不开人——”
孙建设瞪着她:“少废话,赶紧回家准备准备东西,明天中午社员大会上,你们必须把之前从宋家抢来的东西还有赔偿金40元一起亲手交到叶同志手上,我们全体社员会全程监督。”
“什么?还要监督……”
赵玉凤手上的锄头抖得厉害,嘴唇动了动没敢出声。
围观的刘大爷“啧”了声:“你们就知足吧,要搁前几年,你们这可是要挂牌子游街的。”
有人拍手叫好:“扣工分好,让她们尝尝嘴碎的滋味。”
人群里响起此起彼伏的嘲笑声,阎红芝和赵玉凤两人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心里把叶西西是彻底恨上了,恨不得将她扒皮抽筋。
大队长将b超报告单还给叶西西,“叶西西同志,今天的事情这样处理,你看可以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