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好仃站在会议室门口,手里还攥着那本贴着“玻璃虽硬,人心需柔”封面的文化手册。晨光透过百叶窗斜切进来,在桌面上拉出一道道金线。他扫了一眼在座的几位骨干成员,有人低头翻资料,有人正偷偷打哈欠。
他清了清嗓子,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让人安静下来的劲儿。
“咱们文化这块算是打了个样。”他说,“但厂子要往前走,不能只靠内部暖洋洋的氛围。”
底下有人轻声笑:“刘哥这话听着像是要打仗了。”
“是啊,市场就是战场。”刘好仃点点头,翻开笔记本,露出最后一页上那个年轻员工写下的建议——“是否考虑线上渠道”。
他把这行字念了出来,又补充一句:“咱得走出去,不然别人就走进来了。”
会议室里的空气一下子紧了些。
生产主管老周皱眉:“现在订单不算少,为啥还要搞拓展?”
“不是订单少,是单子太单一。”刘好仃用笔尖点了点投影幕布上的图表,“我们现在客户集中在本地几个大建筑商,一旦他们调整采购策略,咱们就得跟着晃。”
财务小林也开口了:“市场推广需要预算,目前资金都压在原材料和生产线升级上了。”
刘好仃笑了笑:“我这不是来跟大家商量嘛。你们放心,这次拓展不抢资源,而是盘活现有资源。”
他打开ppt,上面列了几项数据:过去一年,深圳周边城市玻璃需求增长12%,而他们的市场份额只占到4.7%;另外,客户反馈中提到“定制化服务”的频次明显上升。
“我们先从调研开始。”他说,“三地跑一趟,东莞、惠州、中山,分头行动,回来再碰头。”
会议结束时,李娟凑过来问:“你真打算自己带队去?”
“不去现场,听汇报哪知道真假?”刘好仃把保温杯盖拧紧,“而且,有些东西,只有亲眼看到才知道差距。”
三天后,刘好仃一行人已经站在东莞某建材市场的过道里。
人流如织,各种型号的玻璃在阳光下泛着冷光。他蹲下来仔细看一家展位的样品标签,眉头越皱越深。
“这牌子没听说过。”他低声说。
“外文的,可能是进口货。”助理小陈掏出手机拍照。
“不是进口,是代理。”刘好仃指着标签一角的中文小字,“但问题在于,人家已经开始做品牌包装了。”
他站起身,环顾四周,发现不少摊位都在展示“定制玻璃”、“节能玻璃”等字样,甚至还有VR体验区,让客户直观感受不同厚度玻璃的隔音效果。
“我们还是停留在‘你要多厚’‘我要多少平米’这种阶段。”他叹了口气,“人家已经在讲场景了。”
回到酒店已是晚上,团队围坐在会议桌前整理当天的录音和照片。
“东莞那边对价格敏感度高,但愿意为品质买单。”小陈汇报。
“惠州那边工程量大,但付款周期长。”李娟记录。
“中山那边有几家新楼盘,对环保材料特别关注。”另一组成员补充。
刘好仃一边听一边记,忽然抬头问:“有没有人注意到,那家贴外文标签的玻璃,是怎么宣传自己的?”
没人回答。
他放下笔,看着投影幕布上密密麻麻的笔记,突然觉得这些信息像一锅还没调味的汤。
“明天开始,每人带一个销售员,一对一交流。”他说,“听他们怎么介绍产品,客户怎么问,他们怎么答。”
一周后,所有资料汇总完成。
刘好仃坐在办公室里,桌上堆满了打印出来的报告、照片、手写笔记,甚至还有几张从展板上撕下来的宣传页。
他揉了揉太阳穴,脑子里全是各种数据和对话片段。
“客户最关心的是什么?”
“交期、质量、售后。”
“那我们能提供什么?”
“稳定供货、快速响应、基础定制。”
“那我们的优势在哪?”
“成本控制能力、本地化服务经验。”
“劣势呢?”
“品牌认知度低、缺乏高端产品线、营销手段单一。”
刘好仃把这些关键词一一写在白板上,然后退后几步,盯着看了许久。
第二天上午,他召集头脑风暴会。
“咱们不是要做成全能选手。”他在会上说,“而是找到一个突破口,先把一块地打透。”
有人提出可以主打“快速交付”,因为厂里设备更新后产能提升了。
有人建议做“社区样板间”,让客户亲自体验玻璃效果。
还有人提议开发微信小程序,方便客户下单、查询进度。
刘好仃听完后,拿起笔在“定制化服务”旁边画了个圈。
“这个方向值得试。”他说,“我们可以从小范围试点,比如学校装修项目、医院隔断改造,这些地方对安全性和美观性要求高,愿意接受定制方案。”
会议室安静了一会儿,有人点头,有人若有所思。
“那就先定下来。”刘好仃合上笔记本,“接下来,谁负责对接销售?谁跟进设计支持?谁联系首批试点单位?”
任务分配完,大家陆续离开会议室。
李娟临走前递给他一张纸条:“匿名表扬:三号仓库管理员多次主动加班,帮新员工熟悉流程,从未提过加班费。”
刘好仃看了眼,随手夹进笔记本里。
窗外的风从玻璃缝隙钻进来,吹动了桌角的一张调研照片,上面是一家展台的广告语:
“每一片玻璃,都是空间的语言。”
他嘴角微微扬起,转身朝车间走去。
那里,才是真正的起点。
他刚走出办公楼,迎面撞见那个曾在会议上提问的年轻人。
“刘哥,你说我们能不能试试直播卖玻璃?”
刘好仃脚步一顿,转头看他:“你见过谁直播卖建材吗?”
年轻人挠头一笑:“没见过,不代表不行啊。”
刘好仃没说话,只是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风吹过厂区,远处的玻璃反光闪了一下,像某种信号,又像一个未完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