蕾特的祝福。
说实话,从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时,我就觉得意味深长。
希腊神话中同名女神的药效是“遗忘”,这绝非巧合。
啊,当然,那时我并没有深思。
毕竟那是个恶灵显形、活跃的非正常城市。
就算玩家口中说出这个名字,也完全不奇怪。
但是……
“没想到那个玩家竟然是我自己……”
从刚才费利克·巴克提到的“谣言”开始,一连串的事情接踵而至,连笑都笑不出来了。
所以我只是呆呆地站在那里。
“不,等等……”
伊法埃尔狐疑地盯着我。
“你是怎么知道那种药的?迄今为止,试作品分发出去的还不到二十人。”
啊,那个啊。
“这次我听说菲利克·巴克从城主那里得到了那种药。”
“哦,是吗?”
尽管他的目光中带着些许怀疑,我还是坦然地挺起了胸膛。
毕竟我并没有说谎。
实际上,菲利克·巴克确实拥有雷特的祝福。
不过,他并没有详细告诉我,只是透露说从炼金术士那里得到了一种药剂,作为城主的奖赏。
“不过,城主最近似乎也很关注,或许也有可能。”
无需多言,伊帕埃尔很快便接受了。
只是,他或许对这一点感到好奇?
“不过,你是从哪里听到‘雷特的祝福’这个名字的?”
“这个嘛,好像是他们这么说的,也可能是我听错了。”
“呵呵,看来他们已经自己造出了暗语啊。”
很快,他的眼中便消去了疑虑。
因此,这件事就此结束。
我趁机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不过,那种药真的没问题吗?听说刚制作出来不久,不会有其他问题吧?”
“不用担心。除了失去记忆的范围有些不稳定外,并没有什么副作用。”
不稳定啊……
看来,还没有达到能够批量生产相同性能的程度。
“不过,考虑到你们的使用目的,副作用什么的应该无所谓吧?”
“确实如此,但万一给错了人,效果不佳怎么办?”
“那种情况几乎不会发生。效果过于强烈倒是有的,但最初的试作品中并没有出现过不良品。”
“效果过于强烈?”
或许是学者本能,话题一转到专业领域,伊帕埃尔便来了精神,他让我稍等片刻,然后从工坊的一角取出了一个箱子。
“看,这就是最初制作的药剂。”
他打开的箱子里,放着洁白的丹丸。
虽然可以存放的位置超过十个,但除了一个之外,其余都是空的。
“看起来比我看过的要大两倍。”
“呵呵,重要的不是大小。吃下这一颗,几乎会失去一生的记忆。”
“……什么?”
一生的记忆会消失?
不过,那样的话,称之为不良品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不,本来为什么有了更好的原型还要制造量产型呢?
纯粹出于好奇心询问,伊帕埃罗给出了大企业研究员般的回答。
“啊,那是因为制作一颗的成本非常高。城主觉得无论如何都不划算。”
作为曾经的上班族,我完全理解这个理由。
‘毕竟本来就是为了给目击者使用的,即使只抹去几天的记忆也足够有效了吧。’
之后,我和伊帕埃罗又聊了大约五分钟,那天的话题就结束了。
***
时间继续流逝,d-day前一天。
我们最后检查了一遍计划。
虽然都准备好了,但这个能不能称之为计划还是个疑问……
有什么办法呢。不管是死是活,先试试看吧。
总之,计划的大纲可以概括为这样。
1. 潜入领主城并窃取记录的碎片石。
顺便说一下,这是我的单独任务。
反正明天领主城里的兵力应该所剩无几了吧?阿梅莉亚似乎认为以我的实力,偷袭空城是绰绰有余的。
总之,我在领主城期间,阿梅莉亚会紧贴在她婴儿时期的姐姐身边……
计划的问题从这里开始出现。
2. 与阿梅莉亚会合后,带着姐妹俩逃跑。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这个过程中没有任何一项是确定好的。
费利克·巴克尔对劳拉施加的[不健全契约],虽然说是‘那家伙’会来解除,但之后的一切都只能随机应变了。
然后……
3. 雷因韦尔斯姐妹在地面获得了新身份,幸福地生活着。
这就是我们制定的全部计划。
坦白说,完全没有觉得会顺利的感觉。
问题不在于不够细致。
问题在于最重要的部分缺失了。
[观测到的时间线不会改变。]
无论在过去做了什么,未来都是相同的,这一点已经被无数次见证。
德瓦尔基和雷文。
野蛮人的心脏。
还有蕾特的祝福。
光是我就已经如此,阿梅莉亚更是如此。
在每天如同仓鼠轮般重复的日子里,无数次感受到既视感,回忆起久远的记忆。
咚。
那时有什么东西碰到了我的手腕。
转头一看,阿梅莉亚正拿着酒瓶递给我。
“……要我喝吗?”
“是的。”
“突然?”
我带着难以置信的语气说,阿梅莉亚面无表情地回答。
“行动日是明晚。”
“再怎么说也……”
“我有话要对你说。”
啊,早该这么说了。
我接过酒瓶,打开了瓶盖。
同时忍不住笑了。
在说话之前自己不能喝醉,所以想让我先喝醉吗?不过,即使清醒,对方醉了的话说话也会更容易吧。
“呃……”
一口气喝下半瓶后,我开口了。
“那么,你要说什么?是重要的事情吗?”
“不是那样的。但是……最近感觉没能和你好好对话。”
阿梅莉亚说着,移开了视线。
现在是在害羞吧?
“呃……是,是啊……”
我莫名地也觉得脸颊发烫。
啊,这是酒精的作用吗?
呼啊,这酒真烈啊。又苦又涩。
正想问这种酒到底是从哪里弄来的,阿梅莉亚叫住了我。
“扬德尔。”
“不是说在住处也要用假名吗?”
“反正今天就结束了。就算有人听到也没关系。”
“……那为什么叫我?”
“有一件事,我必须说。”
说完这话的阿梅莉亚迅速纠正道。
“不,准确地说,是道歉。”
“……道歉?”
一听这话,心里顿时有种不祥的预感。
而正如往常一样,这种预感从未落空。
咚,咕噜噜。
半瓶多的酒瓶从手中滑落,滚到了地上。
哈,难怪酒这么苦……。
“你加了什么?”
我勉强抬起几乎动弹不得的手臂,抵在大腿上问道,阿梅莉亚依旧面无表情地回答。
“我拥有的所有不会危及生命的药物。”
用那种表情说那种话,真像个精神病。
尽管背脊发凉,但至少明白了一件事。
‘原来如此,她没打算杀我。’
我毫不留情地挥起了平时像匕首一样挂在腿上的应急小锤。
可惜,没打中。
呼——!
阿梅莉亚向后仰身,锤子划过空中。
“从你放下手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你会这么做。”
每次打架都搞偷袭,现在看来,只要看我的眼神就知道我要干什么了。
“该死。”
肌肉无力,猛地站起的身体摇晃了一下,眼看就要摔倒,阿梅莉亚及时扶住了我。
好吧,早料到了。
“呃……!”
从被搀扶的姿势中猛地挥动手臂,压迫阿梅莉亚的脖子。
专业术语称之为三角绞。
然而,这个女人果然也不简单。
咣当-!
太阳穴受到强烈冲击,身体被击飞。
旋转的视野中出现了两个女人。
看来在那短短的瞬间召唤了分身并施展了高踢……。
‘完了。’
身体因药物而变得虚弱,头部受伤后完全无法动弹。
“……你真是从来都没有轻易放过敌人。”
阿梅莉亚苦笑着,将倒下的我扶起,放在床上。
然后自顾自地说起话来。
“对不起。看来我无法成为你的伙伴了。”
我用尽全力抓住转身离去的阿梅莉亚的手腕问道。
“你…到底,要做什么?”
阿梅莉亚没有回答。
只是挣脱我的手,带着一副即将奔赴战场的表情,一件件地穿戴装备。
然后……。
“醒来后打开抽屉看看。”
那是我最后的记忆。
***
阿梅莉亚·雷因韦尔斯看着镜子。
整理着装,捋了捋头发。
耳边早已愈合的伤疤显露出来。
如果想过普通女人的生活,这无疑是瑕疵。
但这并不能称之为代价。为了站在这里,她牺牲了比这更重要的东西。
“……”
不知为何,脚步却迟迟无法迈出。
究竟是什么原因呢。
阿梅莉亚站在镜子前,观察着自己的情绪。
首先,她并不害怕。
那天之后,对她来说,生活只是达成目标的手段。
即使今天什么都没有改变,即使她几十年来只为了目标而活的生活以失败告终,也是如此。
对她来说,失败并不可怕。
相反,那甚至接近于救赎。
在不停奔跑的整个过程中,她一方面热切地期待着那一天的到来。至少,她一直坚持到最后,手中只握着那面不放弃的盾牌。
那么,是什么呢。
究竟是什么在拖住我的脚步呢。
“……”
阿梅莉亚转过身去。
她看到了熟睡的野蛮人。
每当他露出恶鬼般的表情,似乎要做什么坏事时,却总是鼻子哼哼,无知无觉地安然入睡。
咚咚,咚咚。
阿梅莉亚走向床边,打开了床头柜的抽屉。
她将事先写好的纸条塞进抽屉里,然后转过身去。
就在这时,几个月前的一段对话突然浮现在脑海中。
[如果我成功救了你的姐姐,回到原来的时间线,并且解决了所有的限制。]
[……解决了的话?]
[那就加入我的氏族吧。]
再想一想,这真是荒唐至极。
应该说这根本不现实吧?
不过,即使如此,如果只是想象一下,或许会相当有趣。和这个傻瓜一起进入迷宫探险,肯定会充满各种意外。
是的,确实……
“啊……”
直到这时,阿梅莉亚才明白自己为何无法迈开脚步。
那是一种遗憾。
对永远不会到来的未来的留恋。
咚咚。
然而,情感终究只是情感。
如果自己的脚步沉重,那就用更强的力量去克服。
她没有停下脚步。
吱呀。
在门口稍作停顿,调整呼吸后,她用力转动门把手,推开门。一出门,混乱的景象便映入眼帘。
“火,着火了!!”
东区火光冲天。
阿梅莉亚在拥挤的人群中快速穿行。
虽然她骗那个男人说明晚才会行动……
决行之日就在今天。